岁月更迭,转眼到了年尾,平阳村各门各户都挂上了红灯笼。
村食堂已经开业一个来月了,秦七月定了今年大家在村食堂一起过年,村食堂自然也就挂上了喜气洋洋的灯笼。
在第一场冬寒之前,平阳村迎来了一次丰收,小麦收割,玉米成熟,红薯的茎叶也尽数发黄枯萎。
胡双带着粮与秦七月去了趟宁阳村。
胡双本想去陈家看看姐姐,但是陈府大门紧闭,一看他就连忙说家中不招工,都不等他解释,就把他轰走了。
半天功夫,秦七月已经看明白,就算是宁安县最大的地主陈老爷家里也没有多少钱粮了。
因为没换到肉和看到姐姐,胡双有些沮丧,这一年到头还不能让村里人吃上点油水吗?
秦七月倒不是很急,商城里有冷冻的猪肉,但是她也想让村民们吃上新鲜肉,这也是他们熟悉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全靠她莫名变出来。
想了想,秦七月拿出小摩托,招呼着胡双上了车,这次她记得让胡双戴上了头盔。
胡双坐在车上,身体紧绷,也不敢冒犯秦七月,就稳稳地抓紧了车后座。
他见过驴车,马车,第一次见到带两个轮子的车,这车能开的起来吗?
“嗡——”地一下摩托向前疾驰而去,秦七月看着胡双黝黑的脸都有些苍白,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笑道:“胡大哥,咱们去县里看看有没有猪肉铺子。”
胡双狂点头,已经完全放空了大脑,他平常只知道骑马很快,但他这种庄稼人也没骑过马,打仗的时候那些将军骑着马冲杀是何等威风,但胡双觉得他们的战马也都比不上秦七月的车快,要是秦七月骑着这个车去冲杀,那些将军都得被吓一跳。
……
一路上颠簸过来,看到前面快进县了,秦七月把摩托收了回去。
胡双一下车都干呕了一阵,秦七月拍着他的背,等他缓和过来。
胡双深呼吸了几下:“七月妹子,这路太差了!”已经走了几个月平阳村马路的胡双对宁阳村到县里的土路发出了谴责。
秦七月眨眼笑道:“没事,等日后咱们把它都修一遍。”
两人入了宁安县后,兜兜转转也没找到一家猪肉铺子,倒是有零星的几个大娘在卖鸡蛋鸭蛋。
可食堂已经不缺鸡蛋了,秦七月给食堂买了十只漂亮的大花鸡,这些日子生了很多蛋。
鸡也好养,随便弄几个鸡舍就好了,要是养猪也这么容易就好了。
秦七月沉默着走着,看了眼商城里的冻猪肉,难道只能买这个了吗?胡双看她在思考,也就没有出声打扰。
“哎呦!”突然,一个小男孩迎面撞了过来,扑到了秦七月怀里,然后一个后坐力摔了一屁股。
秦七月回过神,望着眼前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上次阿平就是这么“碰瓷”她的,只不过阿平摔了个“狗吃屎”,这个小男孩摔了个屁股墩。
阿萍已经改名叫秦平了,她那日翻了一夜的书,找到秦七月后只是说:“姐姐,我不要当孤苦无依的浮萍,我要在姐姐身边看天下太平。”于是便改了这个名字。
秦七月试着伸出手要拉他起来:“你可摔伤了?”
小男孩看她伸出手居然吓得往后缩着身子抱住了脑袋,须臾,他意识到不对,睁开眼睛看去,眼前是一个身着锦衣的漂亮姑娘,虽然自己狂奔过来冲撞了她,她似乎也没有很生气。
男孩没敢搭上那只白皙的手,翻身连滚带爬地跑了。
秦七月与胡双四目相对,只觉得有些奇怪。
片刻后,一群男人跑了过来,四处张望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他们在各种铺子间翻来翻去,嘴里还骂着脏话。
“喂!”有个男人走到秦七月与胡双面前,吼了声,“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小孩?”他比了比,大概到自己的腰间位置。
秦七月薄唇轻启:“未曾见过。”
男人刚想警告两句,但看了眼秦七月身边面色阴沉的胡双,又瞅到秦七月身上穿的衣服,最终瘪嘴离开了,直觉告诉他这两人肯定不是善茬。
“这是群什么人?”等男人们都远去了,胡双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旁边有位大娘说着:“你们不是宁安县来的吧。”
她指了指那群男人离去的方向,小声道:“这是宁安县的混混帮,经常打家劫舍的,听说他们老大是县令的外甥……”
秦七月看着大娘嫌弃的表情,大概懂了,他们为什么要追那个小孩?
“走吧,胡大哥。”秦七月与胡双同大娘道了声谢,便往混混们离去的方向走去了。
秦七月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
……
陈小江真觉得自己跑不动了,那群混混一直穷追不舍。
何必呢?不就拿了他们一块猪肉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陈小江心里也清楚这个时候一块猪肉有多大的分量。
可一块猪肉对于金虎帮来说不过是一次大餐,但对于他来说是救命的药啊!
陈小江的娘亲在两个月前就吐血了,他家请不起大夫,还好隔壁的瞎眼爷爷学过几年医,加上他儿子也是这么病的,他告诉陈小江他娘是饿出事了,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他今年十一岁,但三年前爹爹去后,他就已经不读书了。
书院的先生一年要五两银子,娘亲给人洗衣纳鞋一年也不过三两银子。
娘亲的眼睛慢慢地也熬坏了,陈小江只能进了金虎帮,在金虎帮的赌坊内做一些出千的事,他个子矮,身量小,也一直没人发现。
每每陈小江带着金虎帮发的粮回家,娘亲就要问他今日书读的如何了,因为他撒谎说书院先生见他可怜没有收钱,还总是大发善心让他带些粮食回家。
这个谎言也一直没被戳穿,在娘亲眼里,他还是那个前途无限的好孩子,娘亲觉得只要考上了秀才他们的生活就会好起来,但陈小江知道不会好了,朝廷已经撑不下去了,年年都是战乱,这个世道已经不给他们活路了。
金虎帮荒年之后赌坊也没什么人来了,好几月也没发粮,陈小江空手回家时总是担心如何是好,但娘亲却说他之前带回去的粮家里没怎么吃,让他放心,家里粮够。
陈小江还以为真的够,原来是娘亲只吃墙皮,野草,把粮都让给他吃了。
陈小江把家里的座椅床榻和自己的毛笔书本都变卖了,换了点米让娘稍微活了过来。
可还是不够,瞎眼爷爷说娘亲肚子里没有油水,只吃稀米也撑不了多久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陈帮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头猪,说是要在年尾犒劳一下兄弟们,虽然看着瘦,但那也是猪肉啊!
乘今天厨房杀猪,要提早把猪肉腌起来,陈小江就潜进去偷了他半只手臂那么长的一小块,可还是被金虎帮的人发现了,拼命追他。
陈小江看了眼怀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猪肉,转进了巷子里。
突然,前面一个金虎帮的大汉拦住了他,他刚想回头,后面也堵满了人。
这下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