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被这声音给惊到。
是江晗的声音,话虽说得好听,但听着总有些怪怪的,很是违和。
几人都朝门口看去。
只见江晗一袭水蓝色裙裳,发髻梳得端庄,手中托盘上是一壶茉莉花茶,一拿进来,扑鼻而来的茉莉清香,更能衬得女子温婉动人。
但江晗真不是那一卦的,所以江蕴看得目瞪口呆。
按理说,江太傅一个文官家里,是该养出温婉的女儿,奈何就是养不出,江晗不是,江蕴也不是,如要说非找个温婉点的,那她们都还不如弟弟江晟,江蕴虽与这个弟弟接触不多,但总觉得他与江晗性子相反。
江蕴想,可能是太学里教得好,至少比爹娘教得好。
江晗走进来后,先是看了看苏明樟,而后看到了坐在小椅上的江蕴,她眼中有些诧异,但很快被掩藏。
她知道江蕴在贴身伺候。
但坐在那儿也算是伺候?
她这般端茶进来,倒像是她在当奴婢一般。
江晗压抑住想把茶水泼江蕴一脸的冲动,抬手给苏明樟倒茶,江蕴全程伸个脖子盯着她看,半点儿也不收敛。
倒是程东程西两人尴尬得直缩脑袋,上一秒还在报人隐私,下一秒人就来了。
他们二人随便稀里糊涂地告退了一声就匆匆退出去。
屋中,江晗将茶水递给苏明樟。
透过茶烟袅袅,窥他容颜,江晗觉得,这张皮囊生的确好,也难怪静兰公主早早就对他入了心。
江晗不太通情爱,她只喜欢被人捧着,谁捧着她,她便对谁亲近两分,故而苏明樟虽好看,但她不爱他那副不把自己放眼里的样子。
可碍于方方面面的压力,她又逼着自己软语道:“夫君,用茶。”
“……”
江蕴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着苏明樟,表面不动声色,不知道袖底下会不会跟她一样是一层鸡皮疙瘩。
江晗举的手都酸了,苏明樟也不接,就当她是空气一般。
屋内宁静了片刻,就在江晗又喊出声一次后,苏明樟忍无可忍地转头看向江蕴。
江蕴原本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见他居然看向自己,立刻收起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正襟危坐起来。
可苏明樟那道凌冽的目光并不移开,江蕴有些毛骨悚然。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番,大概有几分猜到了苏明樟的意思。
回忆早先时候,阿楸被罚勒死之前,曾哭着想去抓苏明樟的袍角,他便给了青姝一个眼神,青姝就一把扯开阿楸。
如今这个眼神,与那时的极像。
江蕴噌地站起身,道:“侧夫人,相爷不爱喝花茶,您收回去吧。”
苏明樟又低下头去处理自己的事,一副将江晗全权交由江蕴处理的模样。
江晗何尝看不出苏明樟的态度?她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自取其辱,可奈何太后那样的态度……
她强行露出笑容,不理江蕴,又问苏明樟道:“不知夫君喜欢什么茶?”
回答的依旧是江蕴:“绿茶。”
江晗道:“那妾身去沏壶碧螺春来。”
“不!”
江蕴没想到江晗这么沉得住气,转而道:“相爷他……其实不喜这些寻常的茶,他……他用的都是北境雪山上的万年冰雪融化的水,那水煮沸了沏茶才别有一番风味,侧夫人若是有心,当亲自去北境一趟。”
她说得一本正经。
苏明樟就当是默认。
江晗的手一直举着,整个人被气到僵,江蕴见她手举得累,干脆接过她手中的茉莉花茶一饮而尽,道:“也不好让夫人白跑一趟,这壶茶相爷既看不上,就由我代为……”
“江蕴!”
江晗看着她喝下茶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江蕴道:“奴婢名唤阿蕴。”
江晗想要训斥她,耳侧传来苏明樟翻书的声音,又扯回了她一点理智,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憋出温柔的声音,转头对苏明樟道:“夫君。”
“……”
江蕴仔细观察苏明樟的神色,见眉眼间透着一丝厌恶,便对江晗道:“侧夫人要不换个称呼?”
江晗眯眼盯了她一下,尝试改口道:“相爷。”
“……”
苏明樟还是未答话,但是手指轻点了一下桌面示意她说。
江晗道:“今日早晨,妾身去探望了太后,太后她老人家对你我之事颇为关心,问你我……”
她话还没说完,苏明樟突然合上了手中书卷看向她,吓得她打了一个冷战,嘴里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面色极为平静,道:“你拿太后压我?”
“不……不是。”
江晗下意识回答。
“只是妾身既已嫁与相爷,就理当伺候。”
苏明樟又翻了另一本书来看,江蕴立马接手,道:“侧夫人,相爷还有事要忙,您先回吧,这儿是书房,不是闺房,有些话不宜在此说。”
她端着一等女使的架势,硬生生压过江晗侧夫人的名头。
江晗知道苏明樟不给她面子,但这也太过了,他可以不宠爱她,也可以赶她走,但怎么能话都懒得说,让一个奴婢来替他赶她走?
她仰了仰脖子,想要收回眼眶中羞恼愤怒的泪水,再也说不出半句讨好的话,转头就离开了。
她做不到。
什么狗屁亲近苏明樟,她真的做不到!
太后和母亲那边再施压又如何?她试过了,以后再也不要试了!还有静兰公主给的避子药,多此一举的东西!
她全然忘记了方才来时那副下定决心的样子,一进屋就把那瓶避子药翻出来,往地上砸了个粉碎,还用脚拼命碾踩。
七兰见了慌道:“夫人,您疯了吗?这不是公主给的药吗?”
“公主给的,怎么了?就算是天皇老子给的我也砸!这东西我用得到吗?留着侮辱我吗?膈应我吗?”
“贱人,都是一群贱人!苏明樟这个奸相佞臣,江蕴贱婢!”
江晗骂着,又看到躲在角落处笑话她的宋珩,便又指着他道:“恶心东西!你们全部去死啊!”
宋珩道:“看来夫人是在苏相那儿受了气,夫人有没有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