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转暗,暮色四合,顺国公府祠堂内,烛火幽微,印的牌位上的漆色冷沉。
宁素婵将手中抄好的经书一页一页拆开,投进铜盆中。
火舌窜高,舔拭纸页。
“忘了和你提了,忠勇侯的嫡子前段时日成了亲。”
“他们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办的声势浩大,半个上京的官员都去庆贺了,当夜忠勇侯喝了酒,醉醺醺又提到了你。”
“你出事后,留给他的残棋这些年他推演了无数种解法,可每落一子,都像是亲手掐断了最后的一线生机。”
指尖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都说棋如人生,他原以为这残局本就没有活路。”
“归之那日却当着他的面,一粒白字滚了半寸,露出破绽。黑子再叩下,霎时满盘皆活,却又在下一刻陷入更深的杀局。”
她语气不疾不徐,就像在述说家常。
“忠勇侯遗憾再也不能和你饮酒了。”
“我也遗憾。”
“咱们归之成亲时,高堂皆不在。”
“儿媳虽不提,也不觉得委屈,可我总觉得亏待了她。”
宁素婵戴着尺寸不合,男子款式扳指的指尖轻触牌位冰凉的刻字,檀香灰落在素色衣裙上,像极了那年灵堂飘落的纸钱。
她低声呢喃。
“你走时曾言大晋当有明主。如今归之要做这件事了。”
“夫君……”
“万万护他周全。”
“莫让他……步你的后尘。”
最后的经书燃尽,祠堂内骤然一静。
忽有风过,烛影摇曳。
宁素婵抬眸。
只见一缕青烟袅袅而起,盘旋不去。仿若故人无声的回应
从祠堂出来,宁素婵直接回了主院。
“归之还没回来?”
“回主母,将军一个时辰前就回了。少夫人特地去厨房催的膳食。”
宁素婵微微颔首。
“不过……”
宁素婵脚步微顿:“怎么?”
“有几道补身子的膳食,菜撤下去后,奴婢瞧了瞧,里头温补的汤没剩下多少。”
归之一向不爱喝汤汤水水。
宁素婵眉头紧锁。
难道是受伤了?
每次从边境凯旋归来,但凡不是脸,脖子,手这些能一眼看出伤势刀疤的位置,他从不说别处有不妥。
一连几日未归,昨儿夜里天太暗,她也看不出什么。
宁素婵不放心:“我去看看。”
屋内。
灯火通明。
虞听晚浑身汗涔涔,又累又恼,哼哼唧唧。
“我……”
“嘘。”
虞听晚刚要不服气。
“母亲来了。”
虞听晚:???
她眼底是藏不住的做贼心虚。
可她久久没有听到外头的动静,还以为魏昭骗她。
虞听晚一直控制不住哆嗦。眼角闪烁着点点泪光,白生生莹润的手臂无力推搡。
就听到外头宁素婵的敲门声。
“归之。”
明明房门上了锁,是无法推门而入的
脸皮厚的虞听晚,第一次生了羞臊,浑身发烫难安,不敢动弹。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她屏住呼吸,气儿都不喘。
可魏昭却丝毫没有顾忌,拦腰把人抱起来。
她受不住瞳孔微缩,死死捂住嘴。
生怕外头的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这种感觉,就和偷情快被抓包一样见不得人。
到底是练武的,魏昭下地走路没声,不疾不徐带着她去了盥洗室。
“出去!”
偏偏始作俑者凑到她耳畔,用只能她听到的声音低低出声。
很是恶劣。
“嘘。”
“别出声,这光彩吗?”
虞听晚:???
狗东西。
等了片刻,宁素婵没听里头有动静。
“主母,许是将军已睡下。”
不会。
她的儿子她清楚。
但凡有些风吹草动,警惕性很强。不可能没回应。
虞听晚也不像这么早就睡的。
这个时辰该是惬意靠在院内的金摇椅上吃着燕窝,问她要不要来一碗。
宁素婵好笑:“想来念着她媳妇闷在府上多日,就带着出门了。”
虞听晚不知道这晚,她是怎能熬过去的。
偏偏她不敢大声骂人。
也没有力气重重给魏昭两拳。
等身子被他擦干净,身子陷入柔软的榻上时,她背对着魏昭,看都不想看他。
魏昭很不知死活,把她扳过来。
虞听晚忍着酸胀,慢吞吞艰难继续翻身面对墙壁。
肩膀又被他轻轻一勾,魏昭继续扳。
虞听晚翻,他继续扳。
谁也没说话,几个回合后。
她翻不动了。
火光轻轻跃动,将幔帐映的半透,是一层绯色的雾,拢着榻上四目相对的两人,又在锦被上投下朦胧的波纹。
虞听晚青丝半散,眼角那颗泪痣在烛火下格外分明。被褥堆在腰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她总觉得有什么忽略了。
可又想不起来。
他单手支颐斜倚枕上,指尖还勾着女子一缕散落的发。
“继续?”
疑问的口吻。
虞听晚吐出两个字:“挑衅?”
魏昭:“我还以为你喜欢。”
喜欢个屁啊!
我分明不想看见你啊!
她通知他:“你完了。”
魏昭:“听到了。”
还别说,很久没被锤了,怪怀念的。
虞听晚:???
魏昭体贴她这会儿没力气。
他把人搂到怀里:“先睡。”
养足精神。
魏昭:“明天我等着。”
虞听晚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出不来。她面无表情,可掩不住先前洇开的胭脂色的痕。
“别欠。”
半点没有威慑力。
魏昭笑了:“口干吗?”
毕竟流了不少水。
他不提还好,一提还真的渴了。
虞听晚:“嗯。”
魏昭:“鹿血酒放在何处?”
虞听晚:???
他慢慢直起身子,眼底映着一簇小小的火苗,忽明忽暗像蛰伏的兽。
“给你倒一杯。”
虞听晚听到鹿血酒这三个字就浑身发胀,尤其那处。
“不……不了。”
魏昭:“紧张什么?”
“我又不喝。”
翌日一早。
院外传来青鸦的怪叫声。
伏猛嫌它聒噪,在青鸦飞低时,扑过去一口叼住它。
“哈。”
青鸦冷笑:“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伏猛:?
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一口吞了。
可又觉得恶心。
宁素婵向来喜静,听到外头吵嚷,却早已习惯融入了这片喧嚣。
她无奈的摇头。
用筷子给魏昭夹了道春卷。
身上多了道直勾勾的视线。
方才还在扒饭的虞听晚倏然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