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报信的下人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个人,是永安侯夫人身边的大丫环。
“奴婢是侯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春桃,请几位随奴婢先去安顿,整理一番,此时侯爷与几位爷上值未归,申时末,侯爷他们归家,大家再一并述话。”
大丫环春桃话说得客气、好听,但侯夫人不待见他们的意思,传达的很到位。
而且,也没什么四老爷,六少爷,七小姐的……不还没认亲呢吗?
没得到回应,春桃抬眼去看,正好对上刘春艳的视线。
“不是要领我们去安顿,怎么不走?”刘春艳问。
“……是。”春桃怔了怔,低头福了福身,打开手做请势,“这边请。”
果真是市井小民,与之打招呼,都不知应对。
一路行去,一道院、二道院那么走着,纪茹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对应,大概一刻钟左右,前面的春桃停了下来。
景泰院。
是客院来着。
毕竟这亲还没认呢,只是暂时歇脚。
春桃唤来院里的管事嬷嬷,吩咐一句小心侍候着,便离开了。
一家四口相互看一眼,又去打量院子。
得了春桃交代的管事嬷嬷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是恭敬有礼,有条不紊的安排开了。
纪刚和刘春艳他们没过过这种洗澡有人打水、擦身的日子,不自在极了。
纪茹和纪凌好一点,至少不会抢着去提洗澡水,擦身就……先不要。
……
纪茹一家被丫环领着,来到康宁院。
隔着院子,能听到里头的欢快热闹,穿过院子,守在门外的婆子打了帘子,丫环领着他们进去。
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突兀的中断,所有人齐刷刷的看过来。
空气像是凝固了。
“老夫人,这便是离散三十年的老四。”永安侯夫人打破沉默。
老夫人点点头,“人接回来了就好……可怜见的,这些年怕是吃了不少苦,这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可得好生安置,万不可让人轻瞧、轻待了去。”
“是,儿媳省得。”永安侯夫人应着,扫一眼纪刚一家四口。
遂又对永安侯说,“侯爷,人接回来了,我想着侯爷当差不在,便着人先带他们去歇了,待这会儿,将人聚齐了,一并见。”
老夫人和永安侯等了等,没等到纪刚一家上前见礼,脸色都不好了。
永安侯夫人心下鄙夷,面上倒是温和,“老四,你们一家来见过老夫人吧,还有,这位是你父亲,乃永安侯……”
从头到尾,没人解释过什么。
可不是吗?人家堂堂永安侯府诶,愿意认下一个杀猪的屠夫子,你们就该感恩戴德,还有什么质疑?
也没给纪刚开口的机会,有一看起来风韵犹存的妇人‘呵呵’一笑,“四爷他们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习惯呢。”
永安侯夫人都不带用正眼瞧那妇人的,这会纪刚倒是领着纪茹他们动了。
就基本礼数吧。
但别人只当他们没见过世面,不懂礼数。
永安侯夫人一个眼神,她的长媳,也就是大夫人便介绍在座的人,还带头给了纪茹和纪凌见面礼。
瞧瞧,大家面子可是给的很足,一对子女,收到了多少见面礼,金的银的玉的,这些好东西,你们怕是见都没见过吧?!
“七妹妹,我是你六姐,纪汐月。”突然,一道身影过来,握住纪茹的手,一派亲昵,“我太开心了,咱们府上终于有一个和我年纪相当的姐妹了。”
纪茹看着她笑眼弯弯,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小脸上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很是好看。
蓦地,纪茹左手扣住纪汐月的手臂,右手一发簪扎进纪汐月的脖颈。
一下之后,抽出来又一下。
“啊……”
不知道谁发出一声尖叫,将被变故吓傻了的众人惊回神。
而此时,纪茹已经扎了纪汐月三下。
脸上身上,滋了好多血。
在惊恐的尖叫声中,纪茹一下一下又一下,疯狂抽簪、捅下。
一如她被纪汐月反复捅刀时一样。
好巧啊,纪汐月杀她用的是白玉弯刀,她现在杀纪汐月用的是白玉簪子。
这个白玉簪子,还是大夫人给的见面礼呢。
被滋了满头满脸血的纪茹,配上恨毒的表情,在在场的人眼里,就是噬血的恶魔。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侯夫人等一众女眷吓的瑟瑟发抖,发出阵阵尖叫。
“啊……杀人啦……”
“快来人啊,救命啊……”
纪茹将纪汐月像破抹布一样的丢开,轻蔑一笑,“天选之女?老天爷的亲闺女?我杀了你,会触怒老天爷吗?会不会有天雷来打我呢?”
永安侯府的大夫人,纪汐月之母,平日里多么端庄雅致,气度不凡啊,此时吓的两股颤颤,喉咙里只发出‘嚯嚯’的怪声。
“来人!来人!快找大夫,把这个小贱人抓起来……”
康宁院一阵混乱。
纪刚和刘春艳他们也都吓傻了,纪凌倒是回神快,正在试图从几个抓着纪茹的婆子手里,把她抢出来,不过,根本无法靠近。
纪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噘过去,此时正由身边的老嬷嬷拂胸顺气。
纪茹杀纪汐月,是冲动,却也并不是无脑爽一把。
此时由几个婆子押着,她并不反抗。
府医来的很快,看到纪汐月那一身血窟窿,惊了一跳。
不敢多耽误,立马上前查看。
同时,永安侯突然爆出一声怒吼,“都安静!”
混乱不堪的场面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顿住得有三息,才缓过神来,再有什么,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大动作。
在这期间,府医又是探颈,又是搭手腕号脉,最后探了鼻息,这个动作挺短的格外久。
大夫人心焦的绞着手里的帕子,她的夫君,永安侯的长子一脸黑沉,而他们的两个儿子,一个冷漠脸,一个愤怒脸,看的是被押着的杀人犯。
至于其他几房,皱眉的有,暗喜的也有,还有一脸惊恐的,也有被吓哭的小娃娃。
终于,府医探鼻息的手动了,“还有气息,快切参片,先吊住一口气。”
纪老太太立即命她身边的嬷嬷去办。
被押着的纪茹脸上闪过失望,不由得仰头——在这康宁院,望不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