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池被殷昭牵着,一时间手没法抽出。
少年却是忽然主动松开了手,他单手背在身后,指尖燃起一簇危险的火焰。
身后影子缓慢移动着,逐渐变幻成了九条尾巴的模样。
不远处忽然燃起了冲天火光。
惊慌失措的喊叫从前面一艘灵舟上传来,他们身旁一排队列中的魔兽羽翼也飞快地燃烧了起来。
周围狂风大作,谢砚池他们所乘坐的飞鸢也一阵晃荡,还是云落皱着眉加固了防护才让飞鸢免于被狂风吹动。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着火了。好端端的,在天上都能着起火来,也是奇了怪了。”
谢明玉有些困惑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敢再靠近栏杆边缘。
郁眠促狭地笑了一下:“哪里不能着火呢?火想烧到哪里,还不是看主人的意愿?”
谢砚池的手放在栏杆上,掌心触上一片冰凉。
从他的角度往远处望去,可以看见天际那本该是一线银白的“黑曜山脉”尽头已经染上了耀目的赤红光芒。
魔都郊界的今夜,恰似血光冲天。
莫名的,谢砚池忽然想到了原书里成年后的殷昭发疯血洗魔界当上魔尊的场景。
那时的场景恰好也涉及了“黑曜山脉”。
好像是说那七颗空中魔石在一夜之间全变成了猩红之色,万千怨魂紧紧缠绕着这本该一片耀目的银白界线。
新生的魔主浴血而出,他无助而迷茫地坐在累累白骨上,狐尾染血,浑身赤裸,苍白且脆弱,就像是罪欲之神亲吻过的无知天使。
……
谢砚池倒吸一口凉气,一条火蛇忽而探至他面前,他不由倒退一步,却是被身后的少年轻轻抱住。
暗冷的风穿过火隙拂过发间,谢砚池忽然感到耳后一凉。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殷昭抱住他的那一瞬间,他惊恐的想要一把推开对方,立刻逃离。
可是腰间的手臂抱得很紧,少年的声音有些无助和迷茫。
“哥哥,我害怕。”
谢砚池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飞快地转过身来,一边安抚“被吓到”的殷昭,一边下意识地指挥着大家做好撤离准备。
看到他如此镇定从容不迫的样子,被吓得差点哭出来的谢明玉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哥!救命!我受不了了!我真的想回家!”
饶是平日里再“威武”的少女,终究也还只是个现实生活中从未遇到过生命危险的小姑娘。
谢砚池抿着唇,面色凝重地将人都往还未被火势波及的地方带。
他不知道的是,只要是他走过的地方,那些火焰都会很乖顺地往后退,根本就不会伤到他一星半点。
“郁眠,待会要是飞鸢坠了,你直接带小昭和小玉一起走。要是顾不上我,就不用管我了。”青年清亮的声音蓦然响起。
郁眠皱了皱眉。
他虽然不喜欢这般炙热的火焰,可现在尚且能够忍受。
“那你呢?你不会以为光凭你自己就可以安全逃离吧?”
谢明玉眼眶红红的,过度的惊慌让她觉得现在已经大难临头了。
“不行,哥!要烧死就一起烧死,你留下来能干啥!我们一起烧死了说不定还能一起回去见爸妈呢!”
平日里都是妹妹跳起来“指责”自己老哥一点都不稳重,老是惹麻烦,可现在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谢明玉却忽然发现,其实从小到大,每次遇到危险,那个怂的不得了的哥哥都会是第一个挡在她身前的傻子。
谢砚池头都大:“谁说我想一个人留下逞能的!我是什么傻逼吗?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师尊还在这呢!”
云落靠在火中栏杆边,垂眸,冷静脱俗地不像个正常人。
他话少。
一如既往的话少。
看来不是不修无情道了就可以治好他性子冷淡的毛病的。
就算是他的私人飞鸢要被烧了,他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反正他有钱,大不了再买一个便是,如今当务之急是安全离开这儿。
“砚池,过来。”
仙人周身的寒凉并未因这炙热火焰而消融,他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被那热风吹起。
“刚好,今日为师带你领略一下何为‘水’。”
一道清润的水光在云落周身骤然出现,谢砚池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见一把轻软袖剑自云落袖中被抽出。
那剑光划过之处,皆泛着粼粼水色。
这火中之水,吸引着谢砚池松开了牵住殷昭的手,一步步朝云落走去。
殷昭低垂着头,看看自己被松开的手,原本乌黑如玉的眼眸骤然转变为刺目的血红。
另一只没有被牵住的手中不知何时抓住了三张燃烧了一半的画像纸。
他就像没有任何痛觉一样,直到那纸在他手中被焚为了灰烬,才肯松手,毫不留恋地洒下了一抔灰烬。
呀,看来不能玩的太过火,还是得护住哥哥在乎的人啊,要不然哥哥会伤心的。
哥哥伤心的话,他也会伤心的。
所以等哥哥领悟到一点什么以后,他会立刻收手的。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母亲那张泛着病态笑容的面庞。
【小昭啊,不能玩太过火的游戏哦,要不然会被讨厌的。】
殷昭的神色忽然落寞了下去。
不想被讨厌,不想被讨厌,不想被讨厌!
他有些痛苦地在原地发着颤,感觉呼吸都要被那一直紧紧缠绕着他的梦魇给夺走了。
“小昭。”
一双少女的手轻轻按在他肩上。
殷昭浑身颤抖了一下,忽然猛地抬起头,红光熄灭的眼眸亮如乌玉,他看着一脸关切之色的谢明玉甜甜一笑。
“姐姐,我不想被讨厌啊。”
谢明玉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
几乎是在谢砚池在云落的示意下握上那把水剑的一瞬间,火光忽然以他们的飞鸢为中心迅速熄灭。
殷昭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着。
“好像做错了啊,给哥哥添麻烦了呢,下次不会这么过火了……”
“真的不会了,不要讨厌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