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弋早就听到身后不远处有动静。
这个人躲躲藏藏,听起来走路还有点瘸。
为了不让云梁跟上他,他踹的那脚不轻,又正踹在膝盖上。
秋水弋一想,就猜到是云梁。
他的手悬在半空,溃烂的手心传来剧痛。
伤在右手上,总归有点麻烦。
云梁喊了一嗓子后,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看起来极不情愿。
黄雄却大喜过望,一整个迎上去,“欸,这不是小大夫吗?”
云梁微微点头示意,朝黄雄走来。
黄雄高兴的找不到北,囫囵吞枣的把话说的极快,“大夫啊,你有去疤痕的药吗”,他指指自己的额头的疤,“快快,快给我点,老子都没脸见人了。”
云梁笑了笑,就喜欢这种治病积极,还不讳疾忌医的。
“有”,他从药箱里拿出药膏放到黄雄手心,“一日三次”。
他看了一眼秋水弋的背影,又极速低下头,语气不冷不热,“你告诉他,这是上游泄下来的洪水,不能碰。”
黄雄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自己告诉他呗!”
他将药膏收好,去岸边拉秋水弋。
秋水弋脚下一滑,被跌跌撞撞的扯了过来。
他果然讨厌莽夫。
但凡,他刚才不是脚滑,他都要一掌将这个莽夫拍水里。
秋水弋和云梁相视而立,两个人都低着头,空气一时尴尬起来。
黄雄:“你俩相亲呐!”
他举起秋水弋的手,兴奋的像是邀功,“他被什么鬼玩意给咬了。”
云梁看到秋水弋脖子上有红痕,手腕上有红肿,最严重的是手心,已经在溃烂,上面一层黄色的脓水。
可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什么毒虫所致,秋水弋就狠狠抽出手,走到了一边。
“欸,你这个人”,黄雄对着秋水弋瞪眼睛,对上云梁立刻又一脸憨态,“谢谢大夫的药,大夫你有没有驱毒虫的药啊?”
云梁抱歉的摇摇头,“这里确实毒虫很多,药我用没了。”
黄雄连忙大笑,“那没事,反正我皮糙肉厚,就是他细皮嫩肉格外招毒虫。”
云梁往秋水弋的方向看去,离得太远看不清,他往前走了一步,还是不行,他又走了一步。
他定在那里,隔着一定距离,极目看去。
那是他能看清伤口,分析出毒虫的最远距离。
然后,云梁走了。
黄雄依依不舍的送他,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过了一会,云梁又回来了,他没有靠近,只是鬼鬼祟祟的喊,“黄大哥”。
他将一把药草放到黄雄手里,“这个带在身上,可以驱虫”。
他又拿出两包药粉,“这个撒在患处,可以治疗普通毒虫咬伤,至于破溃的伤口”,云梁拿出一个琉璃瓶,“用这个清洗伤口再洒药粉。”
黄雄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大夫,你可真是医者仁心啊!”看着云梁一瘸一拐的离开,黄雄忍不住心疼嘱咐,“大夫,也给自己治治腿。”
云梁趔趄了一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秋水弋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他耳力好,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黄雄把草药分了他一半,把药粉和琉璃瓶扔到他怀里。
秋水弋冷着脸,“我不要。”
“你要不要随你,但我知道是给你的。”黄雄来回走了几步,忍不住数落,“好好的,和大夫吵什么架啊,我小时候就因为说了大夫一句坏话,病好了,还骗我喝了三天苦药呢。”
“自此我就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
秋水弋的指尖攥着清透的琉璃瓶,瓶身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五彩光芒,绚丽夺目。
黄雄突然在秋水弋身边蹲下,像一条大型温顺的家犬,他嘿嘿一笑,指着琉璃瓶,“这瓶子真好看,你用完把瓶子给我吧!”
秋水弋:“…”
“我不用,你直接拿走吧!”
黄雄拿起琉璃瓶,发现瓶口还真紧,他拔不出来就用牙咬,直到“啵”的一声盖子拔出。
他趁秋水弋看手心的同时,将里面的药水浇在秋水弋手上,秋水弋疼得痛叫了一声。
他讨厌莽夫,尤其是面前这个。
秋水弋连连甩手,试图把让他疼痛的药水甩干净。
黄雄却说:“别浪费”,把剩下的也倒在了他的手上。
药水在破溃的伤口上,如同盐巴一样,带来蚀骨之痛,可这痛只是暂时的。
很快,伤口上开始冒出一些透明的小气泡,随着小气泡鼓出,破碎,慢慢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整个伤口也被清洗的干干净净,露出鲜红的血肉来。
黄雄把瓶子盖好,宝贝一样收进怀里,好声好气的和秋水弋商量,“我说,下次遇到小大夫,你能不能服个软。”
“路上有个大夫,多好啊。”
“咱们这,一天天非死即伤的,死了就算了,伤了总得治吧。”
秋水弋想到云梁心烦意乱,听不得旁边有人喋喋不休。
“你能离我远点吗?”
“为什么?”
“吵。”
“你一直独来独往的有什么意思啊,我本来以为你是没朋友。”黄雄手一摊,十分费解,“可这不是有嘛,还是这么善良一个大夫。”
秋水弋早就看黄雄眼熟,想来以往他们在寻花路上就见过,这人也记得他。
“既然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你应该知道我杀个人不费事。”
秋水弋神色冷峻,眼神平静中溢出杀气,可是黄雄却并不慌,反而趁秋水弋起身,坐在了他刚才坐过的石头上。
“见过你杀人,确实是个绝活”,黄雄啧啧两声,毫不吝啬的夸奖,“你剑舞的那个漂亮啊,我从没见过杀人还这么带感的。”
秋水弋:“…”竟然吓唬不住。
“但我知道,你也不是见人就杀,我有一次在悬崖边上差点掉下去,你还捞了我一把呢!”
秋水弋看了黄雄一眼,他已经不记得这事了。
“总之,你下次对人家大夫客气点,不然我就…”
“你能怎样?”秋水弋眼神横着扫过去,从来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还没人能威胁他。
“我知道你怕脏。”
“你走哪,我往哪吐唾沫,反正我没素质。”
秋水弋没见过这么威胁人的,一时险些被气笑了。
大夫,真是招人喜欢啊!
他不喜欢大夫,可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