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卢那一双红色瞳孔,是曾经照亮风生的一团暗夜烈焰,现在终于,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当中。
然而,此刻她是唇色惨淡,眼窝深陷,发如枯草,缭乱无光,开合的睫毛像乌鸦扇动黑色的羽翅,她看起来什么也记不清楚,似乎只记得风生。
在她记忆的汪洋里,很多人、很多事都会沉入海底,而风生兴许一直是那不灭的灯塔。
“风生……我好难受,我这是,怎么了?”
见卢卢音容依稀,风生嘴角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最终绽放出一抹既是释然又是惊喜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太多未曾言说的故事,温暖而又深邃:
“别怕,况野哥用了清除你身体毒素的药,导致你正在高烧,但我得让你多烧一会儿,因为你沉眠已久,用北水的话说,就是细胞未曾更新过,而高烧是自动重生细胞的绝佳方式,所以不能打断,你得忍一忍,很快就不难受了。”
“沉眠已久,是多久?”
“按年算。”
“真可怕……难怪我的记忆,很是模糊。”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卢卢颦眉,努力回忆:“凡是热爱的,就一定是对的。”
风生笑而不语。
“怎么了,我记错了吗?”
“没记错,正是你的这句话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
卢卢眼含热泪,她猜到了风生一定是因这句话而投靠了北水通天司,又为了苏醒她而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废寝忘食地绞尽脑汁。
“别急。”风生以为卢卢因失忆而落泪:“咱们先从你记得的事情开始慢慢回忆,不要一下子想太多。”
“我到现在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有你在的每一个清晨和黄昏。”卢卢紧紧抓住风生的手不放,对于沉睡了多年的她来说,只要有记忆里的那个人在,其它回忆便不再重要。
风生的泪水这才涌出来,他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在此刻得到了回报——他终于成功穿破了时光的尘埃,将卢卢带回这烟火缭绕的现世,而且是那个熟悉的卢卢。
至傍晚,暮色四合,红莲天舞。
眼下是要塞被围的第三天,虽然明月军没能打进来,但已消耗光了北水人的补给。
两边都清楚地知道,要塞已经弹尽粮绝了。
董真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决定亲自攻坚,打算一口气清空要塞,活捉五大司首和北水总枢。
午夜时分,待万事俱备,她一声令下便发起了总攻,忽然之间,四面八方锣鼓喧天!
然而,这次的情况却与前面几次大为不同——她毫无阻力地便飞入了要塞,只见兵营内空无一人,唯有一丝丝烟雾从红铜大门的缝隙中弥漫出来。
为防中计,她屏气凝神,慢慢靠近,忽地一剑劈开大门!
进去一瞧,这里不再埋伏有机枪手和超级死士,而是变成了空荡荡一片,浓烟和火光正在地下实验室里不断蔓延。
董真真心想这群北水人难道插翅而飞了?
她绕到后厅,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映入眼帘——原来,北水人早已挖通一条隧道,遁地而逃了!
而地下室的火是他们自己点燃的,想将带不走的仪器和资料全部焚毁。
董真真指了指地下室,大批明月军冒着烟熏火烧埋头闯入,最后却只捡回几本凌乱的笔记,上面皆是些通天员的运算草稿。
虽然明月军在大将军董真真的率领下已大获全胜,但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要塞,别说北水总枢了,就连一个小兵都没能捉住,这使得董真真不禁恼怒,连手下的人见了都不敢靠近。
她心想这里既然烧都烧了,那干脆烧它个干净!
将北水人留下来的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一并都烧成灰,以便为修建葬入天琴太后的「南音神殿」清理好场地。
想罢,董真真命令五位大法师请来彼岸真火。只见五人闭目念咒,再展眼时,头顶的管风琴已然熊熊燃烧!
上千根金属管被烧得东倒西歪,融化成水,三排琴键更是瞬间泯灭为尘!
董真真矗立在满目狼藉当中,热浪卷起她的大褂,其面庞在赤焰的映照下杀气蒸腾……眨眼间,红铜大门被火舌舔开,犹如坟墓裂开大口,吐出千百亡灵!
她和五位大法师所到之处如火海席卷,几人来到处女花园和兵营,只见董真真衣袖鼓了起来,犹似吃饱了风的帆篷一般!
她长袖一挥,引火扑花,又牵花入火,将所见各类佳卉异草如数焚毁,燃烧的焦花黑叶在她的周身盘旋涌动。
最终,她从呼啸的浓烟中漫步而出,凌乱的头发在热浪里翻腾,身后火星纷飞,整片要塞都在熯天炽地的烈火中咆哮,火焰升向高空,远远望去,仿佛一支巨大的火把,将森林照耀得如白昼般通亮,也使所有人都看到,往青澜江方向有一片弯弯曲曲的林木在晃动——显而易见,北水人在这场大火的照射下,再也藏不住了!
“全军听令!”董真真喊道。
全体摩拳擦掌,只待大将军下达作战指令。
董真真一改之前的谨小慎微,果断抽剑一指:“随我趁势追击,将来犯之敌的逃亡路,变为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