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你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赌上整个甄家的命运,我会不会成为罪人?”
“小姐,春兰不知道。”
张氏紧了紧身上狐裘大氅,缓缓吐出一口气,口中喃喃“听天由命吧。”
此时的李悠正与张角对案而坐,二人相视不语。
当日没好好看过,这个大汉启棺人,今日一见完全不似当时模样。
长的松形鹤骨,面相中正平和,气质与老道士有些相似,但没有那种随性洒脱。
张角也在打量眼前小子,频频点头,又摇头不止。
李悠呵呵一笑,这个他熟,当年老道就这德行,故作高深莫测,其实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就该直接问:“天师何故点头又摇头?”
张角不答反问:“小友缘何来此?”
李悠心中苦笑,为啥来这里?我都准备好以后要揍你了,突然发现你是我未来老丈人,但这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见李悠一脸苦相,张角呵呵一笑,一扶宽袖,抽出一张简牍,拿起书刀刻写了个“道”字,沾水一抹,递给李悠。
“小友不是来找贫道论道的吗?何故出口都作难?”
李悠伸手接过,仔仔细细看了看,没什么特别,普普通通的一个“道”字。
一问未答张角又发一问:“小友可解此‘道’字?”
李悠想了想对着洛阳方向恭敬一礼:
“家师曾言,人无贵贱,道在者尊。德无高低,善行者崇。才无大小,用之者贵。志无远近,笃之者成。行无难易,恒之者胜。”
“我以为道,贵者为坚。”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位可是张角,自己这么说,像是在怂恿,立马继续补充
亦:“命无吉凶,妄为者困。运无顺逆,失势者危。缘无深浅,轻慢者失。路无坦险,盲进者……败。”
一口气说完,言尽于此,李悠心中石头落地。
他需要张角登高一呼,喊出那句话,开启乱世,破而后立,一切重新洗牌。鹿死谁手,各凭手段。
但又因为他叫张角,一个为底层百姓发声的人,在这个时代何其宝贵。
有一瞬间,原本想法都有些动摇,不如就此助他实现心中抱负。
想法刚起就被掐灭,就算张角成功了,以教立国也必然不会长治久安。
李悠生在新时代,长在春风里,他知道什么样子才是最好的样子。
想要抹除那个小小的弹丸之地,想要将华夏旗帜插满世界每个角落,想要世界只有一种声音。重新洗牌就是第一步。
但意外的是,张角听后哈哈大笑。李悠言语中的告诫,张角自然听得出。
脸上平静如水:“命无吉凶,妄为者困。确实命无吉凶,但有天命,天命使然便要妄为。”
“路无坦险,盲进者败。摇摇头春秋老子有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命运既定,万物皆循其轨,世事难逃其数。”
“我之命运已定,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小子,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命,你来到这里,也是你的天命。天命在你,你无需苦劝留手。”
李悠一听心中咯噔一声,张角似话中有话,但又像是无意中提及。
“天师之言,悠不敢苟同。”
张角不慌不忙,帮李悠添了杯茶:
“愿闻其详。”
李悠拱手还礼:“生而为人,独一无二。逢山我开山,遇水我搭桥,此乃天命呼?敢言我命由我不由天!”
张角听后,没多大反应,轻抚颌下短髯摇头一笑:“岂不言,此乃天意!能言我命由我不由天?”
同样一段话,只改了一个字,意思截然不同。
李悠知道,自己说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但也不至如此轻描淡写被辩倒,又找不到更合适的言语去反驳。
只能在心中不服,嘴上却说:“不想跟你说话了。”
突如其来小孩子耍赖,张角都有些愣神,捋须的手都停了。反应过来后,淡笑不语。
张角笑容收敛,莫名其妙盯着李悠一直看,良久,看的李悠心中都有些发毛了。叹气一声:
“小子,老夫有一梦始终不得解,你可想听听?”
李悠一听就心中暗叫好家伙,你一个靠符水救人的,你让我一个二把刀给你解梦,这不是扯淡吗?嘴上却说:“愿闻其详!”
“老夫曾于一山洞中,寻得一本墨黑奇书,手掌大小,表面光滑如镜,似金非金,似玉非玉。”
李悠一挑眉,据说张角的师父是南华老仙。
传说张角上山采药时,碰到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老人说与张角有缘,将他带到山洞,授予天书,并告诫不能用此书为非作歹,否则必遭天谴。
张角询问其名,老人自称南华老仙,说完化烟消失不见。
也有人说,庄子着有《南华经》,又被称为南华真人,所以南华老仙就是庄子幻身。
这些故事前世在书上看过,今天又听到另一个版本,还是张角本人亲口讲述,想想当真有些神奇。啊喂,跑题了。
李悠点点头:“敢问天师,那梦可是与这奇书有关系?”
张角也点点头:“这书无封无页,触之生光,内藏湖泊山川。”
李悠饶有兴致,继续听故事,这可是第一手资料,原汁原味,机会难得。
“当晚我就做了个梦,梦中铁鸟飞天,鹏展遮日,千里出行,半日即到;铁牛奔腾,风声呼啸;高楼群居,云雾缭绕;千里传音,只在弹指呵气之间。”
正襟危坐的李悠,越听越觉得奇怪,眉头深锁,直到低头垂思。
铁鸟飞天,飞机?可不就是,千里出行,半日可到。铁牛?汽车?千里传音?手机?
李悠心中直接“握草”,这是做了个预见梦?
张角一直观察李悠表情变化,此时在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心中豁然开朗。
但现在的李悠满脑袋问号,梦是一个人潜意识里的东西,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或物,或许梦中会出现。
但绝不可能这么详细,只有大概的轮廓,或者一片朦胧。
那书有古怪,忽想起了什么,名字,对名字:
“敢问天师,此书是否名唤《太平要术》?”
张角心中咯噔一声,书名是他自己取的,也从未告知他人,而且那本书根本没有名字。
“敢问天师,那书为何叫太平要术。”
李悠起身拱手大礼,毕竟这已经算是在求教了,按照礼法,是要改称呼的。
但意外的是,张角居然起身避开了这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