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奥丝不自知该如何回应这份蓄意的喜欢。
他的告白和真情诉说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倘若她还是那个记忆里十一岁在郁金香花海被他描摹唇色的女孩,十二岁与他在扎比尼庄园翩翩起舞的女孩,十三岁陪他在霍格莫德村共赏日暮的女孩,她都会答应,可现在她不会,不会犯傻,沉沦危险的少年,陷入难料的未来。
可是他魅气勾魂的眼魄简直让她吐露不出犀利直白的拒绝言语。
那句“我不喜欢你”没有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我要回家了。”
艾莉奥丝冲破花墙,逃难似地奔跑着消失在布雷斯的视线边界。
——
她庆幸这是个暑假,不用日日在学校应对直面布雷斯的尴尬。
他好像也履行着他的承诺,耐心地等待,没有写信催促她的回应。
班奈特医生的诊断书如期而至,他将病因解析得很透彻。眼疾是慢性剧毒所致的天生病症,这样的情况很罕见,并非是普通的中毒。
他寄了一份特制魔药给艾莉奥丝,药剂可以暂时克制毒性,减少病情发作导致失明、色盲、幻视等各种可能。除此之外,他还需要花大量时间查阅相关资料找到能彻底根治的办法,否则布雷斯仍然逃不过失明的命运。
艾莉奥丝把药剂寄给布雷斯的时候附带上了班奈特医生的联系地址。她认为医患之间直接沟通可以更好的把控病情,同时,还可以减少与布雷斯不必要的交流。
一天后,她拆开布雷斯回信时那枚即将被她揭开的夜莺形状火漆印章竟嘤咛鸣叫了两声,实在是有够惊悚的。信中提到布雷斯不想被贝利安察觉异常,希望以后的药剂都由艾莉奥丝负责签收,包括他的身体情报也都由艾莉奥丝负责传递。
她意识到自己摊上了一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爸爸妈妈在暑假过去一大半之后来到了英国,阖家团圆的时间却也只有夜晚。
普洛弗很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为此爸爸和他还大吵了架。盖伦让他不要再出去跟不三不四的人厮混,然后声音减弱,艾莉奥丝刚睡醒在房间里听不清,普洛弗又突然吼得很大声抱怨盖伦弥散在房间难闻的烟味,最后破门而出,房梁都被震得抖了三抖。
青春期男孩的意气行事总是不顾后果的,爸爸和哥哥谁都不肯低头,家里气氛变得沉闷。
不过霍格沃茨寄来的邮件通知艾莉奥丝成为了斯莱特林的级长,那枚闪闪发亮的银蛇级长徽章成为整个家庭里谈得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在去对角巷采购的时候艾莉奥丝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西奥多,毫无疑问地,他真切地为她感到开心,只是他的神情中多少流露出惋惜与失落,印象中他不是对名号过分计较的人,她更多相信是自己一时的错看。
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普洛弗回家后抱着一个黑匣子神神秘秘地走进艾莉奥丝常待的书房。她正在给《魔法史》中关于巨人战争的内容制作思维导图,专注得没有发现普洛弗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她额前将那颗快要埋入羊皮纸的脑袋轻轻往上抬。
“看书的时候头不要太低,小心近视。”普洛弗斜倚在桌边,明明是说教的语气却夹带着异常明显亲昵的温柔,“都是当级长的人了,也需要我提醒吗?”
“我知道啦,又不是小孩子了。”艾莉奥丝一笑置之,继续书写。
普洛弗食指轻敲桌面吸引她的注意:“你难道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蘸满墨水的笔尖在划过简单一笔后倏地一滞。
“为什么?”她不明所以,抬头问。
“打开看看。”他将早就放在桌上的她没有发觉的黑色匣子推到她面前,眼尾泛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艾莉奥丝打开匣子,里面装的东西让她难以自持地惊声尖叫。
“啊啊啊!”她捧起一个两侧镶着金边的黑色魔法相机,小心翼翼地翻看。
“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要这台相机很久了?”她问。
“猜的。”普洛弗看她欢喜也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艾莉奥丝狐疑地瞄他一眼,显然她不是很相信。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捡的。”普洛弗耸肩,不是很在意地说。
哼,他也有小秘密了。
可是它真的很贵重。
“为什么不在圣诞节送我?”
“我现在就可以祝你圣诞快乐。”
这个普洛弗,讲话没个正经。
她喋喋不休:“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普洛弗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袋瓜。
“哎哟。”她笑吟吟地放好相机,托着脸仰头看他,“因为收到礼物很开心嘛。”
事实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讲过话了,她很怀念从前无话不谈的日子。
“开心就会问问题吗?”普洛弗问。
“对啊。”她不假思索地说。
“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啊?”艾莉奥丝回忆了一下,认真地问,“我小时候是哪样的?”
“我记得你小时候收到那只泰迪熊公仔的时候兴奋地抱着我……”他顿了顿说,“亲。”
“这样啊……”艾莉奥丝悠悠说,若有所思地点头,却在站起身时对着他的脸颊猛地一啄,椅子后退时沉重的划拉声盖不过留在肌肤上那道震耳欲聋的“mua”,然后肉眼可见的,他的脸显现被热浪灼烧般的红晕,而墨绿色的眼瞳魂不守舍地放大,在那片寂静辽阔的原野里,她是唯一的花。
“这样吗?”她笑着,眼睛眯成了一轮弯弯的月牙。
他思绪游移数秒,回味过来慢慢靠近她,将那只烫到发湿发颤的手掌没入她脑后的头发。
普洛弗将脸颊贴在她的耳鬓,嗓音积淀厚重的沙哑:“你长大了,抱我就好了。”
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里,她并不受惊,而是如鱼得水似的感受他的温度和雪松香。
她早就学会独自入眠,也好久没有闻到枕巾上消失的他的味道,但时至今日她还是会因它而心安,又或者是他……谁能分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