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曾经的楚都四大家族之一,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堂而皇之在“黑市”里捞油水的大势力,长孙家的积蓄其实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而那次有预谋的逃离,他们带走了绝大多数能带走的精品,而且多半都是楚都市面上无法一窥的稀罕物,甚至上官商会也找不出来。
在古月看来,比较普通的算是丹药囤积,这个宝库居中的小木盒里放了十二瓶丹药,都是恢复类别,但都是三品。
很显然,这丹药不可能是最近弄到手的,所以长孙家其实早就背着楚皇干出了很多让他痛恶的事情。
但眼下,这些东西可并不值钱了。
“这一箱装好了咯,回头给陛下送去,就说是缴获。”
跟随的军士们自然明白自己要充当的角色,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但古月身边的人都清楚,这个所谓“缴获”为何要上交……若是换成其他的,古月多半会先自己多看两眼。
而就在丹药的后面不远,应该是这个宝库最高贵的东西所在,可惜此时此刻已经是空无一物,具体去哪了也不难得知。
略微扫了一眼古月就没再关心,他又不可能凑到唐问天身边去问一句“拿了什么好东西啊?让我也开开眼呗?”
不然唐问天估计会把他的眼睛直接“开了”,也就不用“关了”。
“那边应该是一堆草药,也有三品的,和刚刚的丹药一起拿回去上交。”
对于草药的熟悉,古月可不需要特地去翻找,略微看一眼也就清楚到底有些什么了,至于这玩意上交给楚皇之后,他还不是得下发到学院去供应?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小心思又一次收获了一堆“嗤之以鼻”,不过没人会不识趣地开口。
“这是?”
角落里放着最大的一个木箱,里面的东西看上去更像是金属矿物,但古月并未见过。
“这里面有五块当山精金,分量都不小,另外一块应该是‘西海沉银’,算是汉国那边的特产,也只有他们可以有规模地在西海里开采这种矿石,论品阶应该和当山精金比肩。”
作为“金属大师”的皇甫仲孝可没有吝啬表现的机会,尤其是在古月不知道的情况下更显得他的博学。
“原来如此,看来这长孙家还和西边的人做过生意,但是他们搜集了也没法用啊?以二公子的见识,咱们大楚有人能用上这些么?”
古月毫不介意的自然倒是让皇甫仲孝暗暗自嘲,觉得自己也实在有点小家子气,不得不说这种平稳的态度还是值得自己学习的,“大楚的锻造师也不太行,古大人上次合作过的那位就算顶尖的了,他也没这能耐,之前从当山采集到的精金多半都是囤积在国库里,偶尔有机会找到顺国人或者郑国人进行交易,但实际上更多的也是走‘黑市’的路子。”
“怪不得长孙家可以囤这么多,中饱私囊可没少做啊……居然连陛下的东西都敢贪墨,也是不得不说一句‘活该’。”
皇甫仲孝不置可否,很显然他之所以清楚这里面的门路,自然是他父亲讲述的,而皇甫大人都明白的事情,楚皇也不太可能不懂,所以长孙家的“假公济私”也算是楚皇一直以来的默许,又或者,这是一种“养肥了杀”?
皇甫仲孝忽然感到背脊有些发凉,果然伴君如伴虎,或许这就是自己父亲可以急流勇退的初衷,同时也不想和皇室联姻的考量?
“你们几个还抬得动么?”
“没问题,古大人!”
“嗯,辛苦了,这些也都是重要战略物资,回头陛下的赏赐下来了少不了你们的功劳。”
特地如此说,古月的目的其实昭然若揭,因为这些矿石其实特别重,而且本就不少,作为一般士兵的他们可能两人也未必能够抬动,再加上需要小心看护的丹药和草药,这些军士们的人力作用基本就被分配完全了。
接下来,才是古月自己需要的东西,而他会让其他人帮他拿,毕竟军士们也腾不出手来了,而他自己可没法拿东西不是么?
就连这种时候都不忘“冠冕堂皇”的演戏,皇甫仲孝不禁感慨,这家伙是不是比别人多长了几颗心?
不过他还没有细想,古月的问题就递过来了,原来他自己被当成了百事通……
“这些绸缎什么的,居然也是宝物?太奇怪了吧?”
“织锦这事嘛,大楚也不太精通,这些绸缎多半来自汉国,他们那水产丰富,所以各行各业都被加入了独有的技术,比如这些绸缎里直接点缀了不少珍珠,看上去很莫名而且有点臭显摆的嫌疑,但就是他们那的风格,因为别的地方想这么来也难。”
“这么一说还挺特别,嗯,既然是女红的事物嘛,一并交由皇后娘娘定夺吧。”
皇甫仲孝都快笑出声了,那些对古月没什么用的东西都是奉公送到陛下手上,这绸缎虽然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东西,却也足够特别,还可能有一眼看不出来的功用,就这么直接送到皇后娘娘手里,和你古月自己拿了区别很大么?还真有,因为同样可以展示一种“大公无私”。
其实这些小心思是古月一开始就有了计较,爱美之心谁能没有?他身边的美女又太多了,自己要是做主直接分了既不好看又怕不均,所以他早就打算好了什么东西需要搬出楚后这尊大佛。
“还有这么多书籍,放在这里也是太意外了,难道这长孙家家主还是个有学之士?他干的事情像是读书人该干的么?”
这事就轮到一旁当向导的两位天阶高手出面说明了,“其实那老头平日里最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尤其是他的春秋大梦要做‘暗夜帝王’之后,特地派人搜罗了一堆功法秘籍,有偷盗有硬抢,有踢馆有灭门,总之他为了培养一支忠于他的死士队伍没少花心思,这些功法多半都是给那些人看的,想来品阶也不会太高,但最近他整出来两个天阶的,应该也搜罗了一些新的更适合天阶高手用的才是。”
这时古月才想起来,这两人是介绍过长孙家可以催生天阶高手了,差点给忽略掉,“那两个催生的天阶高手也在刚刚那一堆尸体里么?”
“在的,我俩确认过。”
“哦……”看来也没有漏网之鱼,唐问天做事还真是只做绝,“那这些书听起来也没什么大用了,帮我拿回去吧,有空的时候当话本瞄瞄。”
对古月而言,任何可以看的东西都能增加阅历,而自己一目十行又有系统在那存储,或许还能有意外之喜,譬如给系统分析各种功法时提供素材。
但这些书也并不是最后的重点,因为剩下的都是成品兵器甲胄了。
而这些东西,才是他真正不想上交的玩意。
“这些兵器嘛,看着也一般啊,都带回去吧,回头和大殿下商量下分配分配,直接拿了用,守土有责的将士们自然更需要这些傍身。”
“古大人!其实,这些兵器也并不都很一般,您瞧那剑架第一格的,可是长孙家祖传的宝剑!”
这名天阶高手十分热心地为古月解惑,就怕他“暴殄天物”,让宝剑蒙尘。
可古月真的不知道么?就算他没有拿出来一观,那明晃晃的“绝品”二字他还能不认识?
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些自嘲,机关算尽还是没能一帆风顺,既然这天阶高手特地说了宝剑是长孙家祖传,那就不能随意收下了,本来他是打算回去后送给秦烈用的。
“原来是这样啊……从外面看着是还挺古朴,嗯,多谢提醒,那这宝剑就单独拿出来,回头交给陛下定夺了,其他的还是让我和大皇子去商量。”
这名天阶高手心花怒放,因为古月特地谢谢了他,这可是立功的表现?要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死是活都还未可知,但总归得表现好一点为身后得家人谋一个全身而退才是。
所以他又准备继续开口,可惜被他的同伴拦住了,“古大人英明,其实这宝剑也多年不见有人动过,我两根本就没看过这剑出鞘,那老头平日里都喜欢藏着掖着,到底是不是真的好东西我们两也不敢保证,这时就不乱说,避免让古大人被误导了……”
“行,那这宝剑回去后先找大师好好鉴定一下,其他的就这么装好吧,先不研究了。”
那名本要继续开口的天阶高手还很憋屈,他很不理解自己的同伴为何阻碍自己的表现机会,明明多说两句有用的说不定就可以转危为安!
可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同伴不仅头都不敢抬一下,而且已经大汗淋漓,作为一名天阶高手,这种生死一刻的感应不可能没有,虽然不理解,但他也有样学样没再多嘴。
这种捏着鼻子哄眼睛的戏码,让皇甫仲孝真的有点憋不住了,虽然他对兵器甲胄也没什么研究,但他懂金属,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东西的材质,什么时候当山精金做出来的装备也算普通了?
更别说那不出鞘的宝剑已经透出了恐怖的金元素,甚至一直吸引着其他金元素在它四周旋转,这种特殊的景象皇甫仲孝可是一次都没见过,即使是那块“九天陨铁”也并不曾如此,足见这把宝剑一定有更特别的地方!应该说不愧是祖传的么?
一应宝物都被“合理安排”之后,古月等人就准备回营了,不过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去做,那就是带走长孙家家主的尸体。
“总归算是一个曾经的人物吧,这尸体还是得带回去,到底如何处理也听凭皇后娘娘吩咐,对了,还有他那两个儿子。”
依旧是冠冕堂皇得说辞,但古月实际上是想对这个尸体进行解剖,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之前遇到过的天阶高手尸体都被楚皇的人拉去了,他们自然有一套处理办法,无非也是详尽查验每一点一滴,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但古月想的些许不同,他并不希望从日积月累的痕迹找出对应功法甚至天赋的秘密,他现在最想搞清楚的其实是“黑市”到底如何催生天阶高手的,这里多半不可能是单单只用丹药就行,因为魔晶的限制,洗髓丹根本没法大量炼制,更别说他们未必有慕容会长那样能保证成功率的炼药师。
其次,就是这长孙家的传承铭文了。
从最开始听到这个词之后,古月就一直有所期待,尤其是了解了实时现状之后,他更期待曾经的人们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而传承铭文就是去一窥过往的一条道路。
尤其是听说唐问天之所以能横行六国,恰恰是因为他能够完美发挥唐家传承铭文的血脉之力。
这种说法其实有点虚无缥缈,毕竟人族又不是魔兽,所谓血脉里又不会藏着几个让你直接变顶级高手的契机,不过有些很罕见的天才还是有过特殊的天赋,比如皇甫仲孝,他那种对金元素的感知能力总不至于是基因突变吧?
但系统也提到过,可能那些传承铭文里有很多限制,没有特定血脉是无法激活,就好像秦烈一样,他就自称没法完全发挥上官家传承铭文的能力,但上官家也没人可以用了。
按照古月的理解,这些很可能是因为所谓“传承铭文”里,并不完整。
这种限制就像一种开关,只有对应血脉来充当钥匙,才能让这种开关被打开,传承铭文才能展现真正的样子,不然就只是相对高阶的铭文而已。
对此,古月更期待的是新的设计思路,就好像他去组合一条条铭文达到新的效果一样,传承铭文或许是在有限的空间内最大化利用了承载力,并且通过“残缺”来节省以期更多的效果。
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去研究这个,最有可能为古月提供传承铭文的其实是唐沐霖,可他家的都在他爹身上,那可是一套……
至于田光全藏之流都是草根崛起,他们没有家族的底蕴也就不存在什么传承一说。
当然,直接向秦烈开口也未尝不可,但这关系搞不好就会闹僵,因为秦烈并不姓上官,或许他不会介意,但古月没法承担那个万一。
所以兜兜转转,古月始终压抑着自己的求知欲,好在天可怜见,这一次他和传承铭文无比接近。
纵然是在尸体上研究,又有何妨?他的心态早就不是最开始的稚嫩了。
“二公子啊,我倒是很好奇,这长孙于被打成这样,难道是大将军动的手?那他可是第一个被大将军打却没死掉的人啊!”
回营的途中古月没话找话地打趣,但他也的确好奇,因为这长孙于根本不成人形却始终可以自己走路,似乎伤势都集中在脸部,而且没用上真气,尤其是没有唐问天的痕迹。
“并不是,大将军就在一旁看着,都是我自己打的,当然了,避免他行动不便,我都尽量只打了脸。”
这长孙于也算是体验过生死的人了,毕竟当时唐问天就在一旁看着,就算没封住他的奇经八脉他也不敢动一动。
但那份坦然,也算生死看淡了。
“那这人其实是二公子你的狐朋狗友咯?这次特地找上门本想套套话,结果反而把自己掉坑里了?”
古月很清楚,皇甫伯忠之所以了解到了长孙家的出现,一定就是他弟弟的回报,这也无可厚非,至于皇甫仲孝有没有存在坑自己的心思,那也无伤大雅了,毕竟他没这个能耐,自己也不太想再给他一次机会,看在上官铃兰大姐的份上,得过且过也不是不可以。
“古大人英明啊,以前在楚都饮酒作诗,这人可是相当捧场随叫随到,这一次来到边境竟然看到了当年相约的暗号,我怎能不去相会呢?当然了,他们无非是想知道古大人您的行止,而这些您自然不会在意,所以我都告诉他们了,或许因此也得到了不少信任吧,不然这家伙也不会在这个当口又出现,多半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皇甫仲孝毫不避忌的话语让上官铃兰心中幽幽一叹,这个姐夫实在也有点小家子气,明明上次坑过古月的是他自己,古月都没打算追究了他却总是挑事,若不是大姐忧心,特地跑来和自己提了一嘴,古月这家伙肯定会借题发挥,这里可不是都城,也没有皇甫大哥照看着,这个姐夫多半是要吃大亏的……可他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呢?
“那还真是多谢二公子配合了,不然这些白痴也没这么容易上当对吧?这次一劳永逸,回去后定要给二公子请功。”
“那还真多谢古大人高义了。”
长孙于自己在那奋力走着,背后被人用兵器抵着也没法休息,尤其是耳边不断传来这些人的调笑,一颗心早就沉到了谷底,甚至比直面唐问天时更心灰意冷,因为此时此刻,家族真的已经完了,自己的命运也不用多想。
本以为今日是翻身的最佳时机,自己被派过来找皇甫仲孝也是为了确认楚国大营里的配置,关键还是那大皇子是否在这里,多一个少一个天阶大圆满高手的区别可不言而喻,而且军营的防备也能看出来古月是否有后手布局。
不曾想,皇甫仲孝的确如约出现,但很快便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人只是站在那一言不发却没法忽视他,因为他是唐问天,楚国上下没人可以不认识他那张坚毅而睥睨天下的脸!
唐问天的出现就让一切努力都成为徒劳,长孙于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掉入陷阱的笨蛋,可他也没机会做出任何反抗,更别说回去警报了。
“长孙兄啊,也别多说什么了,大将军就是想知道你们的据点在哪,带个路吧?”
长孙于清楚唐问天和自己家族的矛盾,尤其是他那牙眦必报的传闻,所以并不意外,但他也绝不是简简单单就会出卖家族的孬种!
可惜,根本就没等长孙于多思考一个呼吸,皇甫仲孝的拳头就按在了他的脸上,而那一脸残忍的笑意似乎在说,“这就是打人的快感么?真舒服!”
没有坚持多久,长孙于便顶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猪头带唐问天和皇甫仲孝二人前往了长孙家据点。
这是一个痛苦的回忆,比起家族的覆灭更让他胆寒,因为那种生死之间的来回折磨会消弭一个人的意志,至少让自己不再有任何负罪感。
继续前进的路上没再有更多话语,一行人最终抵达了大皇子的军营。
没有人会特地出门迎接,纵然知道这些人即将回营,当然,更不会有人担心会出现状况,毕竟唐问天已经早早回来,而皇甫仲孝提前让他夫人向楚后和大皇子做了汇报。
当然,听到唐问天亲自前往了长孙家据点,楚后的心里越发悲凉,原本它还存着一点点小心思,因为古月足够聪明,多半能体会自己和女儿的那一点点忧伤。
但唐问天就不可能了。
所以长孙家的据点多半已经鸡犬不留。
不曾想秦烈竟然押着一个堂哥提前回营,这人虽然没什么优点,但他之前可没少宠溺无忧,就像是和小忌在比拼一般。
这个意外的发现也让楚后心里有了一丝丝惦记,难道还会有其他活口么?
但她不能让这份心情有任何表达。
与她同样心情的,自然就是项无忧了,毕竟她没有经历过长孙家的冷嘲热讽,有的只是那些关切和呵护,虽然她始终明白那些笑脸都是面具,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呢?
可那一份小小的期待始终没有消退,因为她更想知道的是古月到底懂不懂自己,到底有多在乎自己…
这两个心情复杂的女人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些长孙家的老弱妇孺之时,莫名有些感动,也有点惆怅,尤其是那一个个惊恐的眼神,让她们明白自己的一句话就会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娘娘,微臣幸不辱命,在大将军的带领下长孙家据点已经彻底覆灭,首犯及一众从者悉数伏诛,均由大将军亲自出手,无一例外,眼下在押罪民家属以及三名有立功表现的投诚者,这次的剿灭能如此顺利离不开他们的弃暗投明,因为这里是边境没有刑堂,该如何处理还请娘娘示下!”
这毫不符合规矩的说辞,偏偏说的一板一眼,明明楚后都不当皇后好久了,更何况就算她依旧是皇后,就能决定被通缉的叛国者家属的生死么?
但这出戏码也就是演给大伙看的,尤其是还来了顺国人。
至于真正明白其中道理的,又怎会不知道这个军营里大皇子才是说了算的那人呢?
而他才是那个最不会忤逆楚后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