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童的指尖停了,她的每一个旧朋友都没让她好受过,顾承璟似乎察觉到了。她低了头,撞入了顾承璟探究的眼瞳里,他牵着她的手,立了起身,两人盘坐相对,手垂牵着。
“他做了一些对不起我的事,可是没有歉意。他好像......”
卧室里很安静,像每一次的谈心。
白舒童自然地就倾诉,“他好像把我当做随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没有半点尊重。也把我当做一件买卖的东西,随时要赎回......”
“他......”
意识到说多了,露了真实的一面出来,她眨了下眼睫,看着顾承璟,有点不知所措。
“他反正惹人气,不说了,这些不愉快的事,不想说。我要回房了。”她有些慌张,很怕惹了顾承璟注意,于是站了起来,要回去。
又被拉住,背靠了个坚实的胸膛。
低低声音同她说,“才刚来,怎么就要走。而且你在我这里哭,又有什么关系。童童,你是我的顾太太,我们之间理应没有秘密。”
话温,身体也温,裹卷到了一起。
成了很柔和的夜,温到心房里。
白舒童在他微热的怀里微点了头,抹掉了些泪花,转头憋看了他一眼,“讨厌死,三更半夜,我不要这样子哭,多丑啊。”
顾承璟靠在她肩边,说,“不丑,哭了多可爱,我爱看。”
“乱说,哪有人哭好看的,我刚抹的雪花膏都掉没了,我真要回房去了。”
“回哪去?这也是你的房。”
来都来了,哪能轻易让她走,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哄着说着,两人嬉嬉闹闹,抱到了一起,靠着、说了会儿话,温存着,一起在一间房里睡到了大清早。
第二天就听见了隔壁吴妈妈的哎哟声,白舒童揉着眼眸,看了眼西洋钟的时间,推搡了身旁也熟睡的人,小抱怨,“怎么没喊我起床回去。又要被念叨了。”
她急急而起,一开门就被拉走。
吴妈妈拉着她说要去擦药膏,“这过敏的事,好没好都难说,就这样折腾,你啊你,传染给了三少,他任务完不成,你就是国家的罪人。”
都升级到国家层面了,白舒童看了一眼身后人,却是见他拄着手臂,在笑,似乎觉得有趣。
白舒童不服气,往回指,“花粉过敏哪里会传染,而且是军官长他......”
吴妈妈看了眼顾承璟,欲开口,但不敢造次。
家里热热闹闹的,有着战争外,难得的烟火气,顾承璟一时笑,被白舒童乜了一眼,才赶紧起床解围。
临走前,他整理着装,上了车,吩咐了小方,“她要找一个旧朋友,最近你就听她吩咐,要做什么,你帮着。”
“是的,队长。”
小方平稳地开着车。
南京城最近查得更严,顾承璟看着外头宪警一大早就在推搡着人,手指微扣了膝盖。
“那个人......你也留意下,是谁。”
说的是代称,但是小方明白就是指最近出现在白小姐身边的男人,他应了声,“是。”
人找上门容易,可反过来要找躲藏的人就艰难。小方多方奔跑,帮着打听联大来的女学生的去向,才有了点眉目,可结果却是指向了偷油案。
“偷油?她不会做这种事的。能做这种事的,只有......只有......”
静修堂里,白舒童无心喝茶,听着隔壁喃喃的梵音,根本静不下心,她咬牙,想起了李景和,握紧了手。
“那你再帮我查一个人,徽帮堂主,秦风。看他在哪里,身边是否有一个叫李景和的。这个李景和同他什么恩怨。”
秦风足够招摇,小方游走在金陵城不用查都听过。
“这个叫秦风的徽帮堂主已经回了上海,南京容不下他这山大王,各方又觉得他是眼中钉,赶他走了。”
秦淮河上人仰马翻,借着禁娼的名义,严查船家资质,又审各家歌女的牌照,使得这山大王的花船招摇不了几天就偃旗息鼓了。
小方又想起了件事,弯下了嘴角,说,“如果那女学生沾上了秦风这号人物,恐怕......”
白舒童站了起来,不小心碰倒了茶杯,烫了一手。
小方帮着捡了杯盖,怕惊了白舒童而隐下了要说出口的话。这个徽帮的堂主在回上海前入了中央医院,据说是在堂子里玩女人,手段太脏,被人一簪子戳在了心脏上,差点死了。
但看着白舒童的样子,小方不敢说了,只说会再多派些人去找她说的女学生,就从佛寺下了来。
事情也查了没多久,就找到之前张秋晓暂住的渔船,渔家警惕地看着他们。见着白舒童身边有穿制服的卫兵,不轻易说出一字半句,直到她自报了自己姓名。
“不进去可以,你同她说一声,我叫白舒童,她就知道了。”
打理渔船的夫妇,听见这个名字。那女的忽而掩面哭了起来,说,“你怎么来得这般晚,那女孩子,前些日子被一帮流氓抓走了,第二天回来,身上都不成样子,几次跳了江......”
白舒童脑子轰鸣。
“什么意思,什么不成样子,为什么要跳江。”
“李景和呢!他李景和呢!”
有了渔家的指路,他们乘了船,往城北去,在一处随意搭的草屋里。
她才看见了张秋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