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飞星看到越扬脸上也满是诧异，这才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冬星简单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计划，之后在他肩上拍了拍：“星原人到底能不能对咱们构成威胁，通过他应该就能试出个大概了。按苍的话说，这叫知己知彼，百什么……什么的……”冬星摆了摆手，“总之交给你了！记得跟那些孩子说不许用星纹，星原人脆弱的很，别玩死了！”
玩死了再抓一个过来不就好了……飞星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也没多问。
冬星临走之前又交代了一句：“对了，等把孩子们找来之后，让他们随便给他抓只动物过来烤了！让孩子们都开开眼，看看星原人是怎么进食的！”
星原人是怎么进食的？
这一点族里应该就没什么人见过，别说孩子了，飞星自己都有点好奇，所以对于要给星原人找食物这件事也没太抵触。
怪不得出门的时候说弓不用做了……越扬心里虽然不太情愿，但到了人家的地盘，除了乖乖听从安排，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选择。
差不多交代完，冬星就动身去找阵星了。
到了耀星家门口，他还特意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了听，但是并没有像苍星说的那样听到屋里传来阵星自言自语的声音。
他抬手敲了敲门，屋里也没动静，他试着推了下门，也推不开。
冬星的耐心耗尽了，用星纹把门炸碎之后，一眼就看见阵星正坐在客厅里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听见敲门怎么不来开啊？”冬星走进屋，随手用星纹将身后的门恢复了原状。
阵星收回目光，盯着空荡荡的桌面发呆。
冬星坐到他旁边，打量了他一会儿，发现他除了眼圈有点发黑以外，整个人的状态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萎靡：“苍说你这两天不太对劲，给我吓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阵星没有回应。
“我就说你不至于，咱们几个里边谁抽风也轮不着你啊……”
阵星还是没有回应。
冬星干笑着找话题：“苍还跟我说……你一直在这屋里自言自语呢！他也真是，就会小题大做……”
“是说来着。”
“……啊？”
“说完了……”
冬星压根没想到他能回应，所以一时间没太跟上他的思路：“……什么说完了？”
阵星长叹一声，用手在脸上搓了搓，隔了好久才缓慢地开口：“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比你们都长……他今年16岁，我跟他认识16年。这两天，我在这，把我能想起来的，我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一件一件地说给他听……”
本以为阵星一聊起跟耀星有关的往事会哭上一鼻子，但或许是因为在冬星来之前，他已经哭够了，他的声音到目前为止听上去都挺平静的。
“我以为我能说上16年……就算说不到16年，10年、6年也总该是有的……”阵星轻轻摇了摇头，“没想到两天就说完了……”
他抬眼看向冬星：“你说……明明一块生活了16年，可我们到底都干过什么，一起经历过什么……为什么我现在能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么一点？两天不到就说完了？呵，这也太可笑了！”他边说边止不住地笑，越笑越凄凉，“我们这16年……都干什么了啊？哈……”
看到他这副模样，冬星在来的路上准备好的那些宽慰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同时，冬星还发现自己真的是变了。
要是换了从前的自己，他的情况真不一定会比阵星好到哪去，到时候是谁来安慰谁都不一定呢……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再加上族长这层包袱，他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去恣意地宣泄自己的情绪了。
就比如现在，看到阵星为了耀星的事憔悴成这样，他心里又何尝不难过不痛苦？他又何尝不想跟阵星一起坐在这，陪“耀星”一起回忆一下他们的过往经历？
可是想归想，他已经做不到了。
【你是族长！有些事他可以，但你不行！】
这类话苍星反复跟他强调过太多次了，以至于这句话现在已经变成了他的一种潜意识，每当他想要做出一些不符合族长身份的事情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股劲拽着他，告诉他不可以这么做。
所以现在看到阵星这样沉溺在痛苦之中，他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地在旁边陪着。在此情此景之下，他的反应冷漠得就像个薄情寡义的混蛋一样，理智得仿佛他跟耀星从来就没有过交集。
“冬，我发现你真的变了好多……”
冬星苦笑一下，没说话。
“你也好，苍也好……之前在山上的时候，你们亲自带着人，杀了那么多月辉族……我一直告诉自己，你们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变成这样的……我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说服自己的……”阵星停顿了一下，“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耀没了，我在你们的脸上连一滴眼泪都没看到？”
这个问题让冬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望星刚没了，紧接着耀星又出了事，收到消息的时候他跟苍星完全是懵的，而且他一得知是星原人搞的鬼，第一时间就带人去把那附近的村子给屠了。
可阵星现在居然觉得他们两个人不在乎耀星的死活？
冬星觉得有些可笑：“你为什么会觉得……”
“还是说……”阵星开口打断他的话，双眼盯着冬星的眼睛，“你们都觉得望望的死是他的错，所以都在记恨他？”
冬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把望望的死怪在他头上？！望望是我……”冬星做了个深呼吸好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望望是我害死的！本来要去那上边的是我！是我同意让他替我去的，这跟耀有什么关系？”
冬星刚才明显有些激动，阵星苦笑一声：“提到耀的时候你怎么就没这个反应？”
“你……”冬星简直快要被阵星的逻辑逼疯了。
“你说望望会去那个地方是你同意的，但咱们都知道望望会想要去那儿完全是因为耀一直在用话刺激他！别跟我说这件事你一点都没怨过耀！”阵星红着眼睛，跟冬星互相瞪着，“你知不知道……耀就是因为觉得没脸面对你才会跑去星原的！要是他没有去星原……要是他没有去星原……”
一提起这件事，阵星终于还是挺不住了，耀星临死前的哀嚎再次回响起来，让他抱着头瘫在了桌子上，全身止不住地因为抽泣而颤抖。
阵星这副样子，让冬星的火气泄了个干净。他一直等到阵星心情平复了一些，才开口解释：“我真的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真的，我发誓！再说……望望都没了，我就剩你们了！我怎么可能还去怪你们……”
冬星说的是实话，当时望星的死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他脑子里根本顾不上去想望星为什么要上去。直到现在，今天阵星要是不跟他提，他都想不到这里边还有耀星什么事。
“就连你现在把这事说出来，我都觉得……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事去记恨耀呢？而且我不记恨他也不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了！而是……咱们都多少年了？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他要是故意想要害死望望，那我肯定恨他！但他是吗？你自己说他是这样的人吗？”
阵星不说话了。
冬星隔了一会儿又说：“你还问我为什么没流眼泪……我倒是希望自己还有眼泪可流呢！先是星澜，接着是望望，再接着是耀……你知道苍跟我说你情况不太对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我做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可结果呢？月辉族都已经解决了，你们却一个接一个的……”
冬星说不下去了。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阵星忽然轻笑了一声，“冬，星澜的事我不清楚，但是你知道吗，耀跟望望……”阵星盯着他看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把话说了出来，“他俩之所以会出事全都是因为你！”
这话让冬星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他以为阵星又要说回刚才的话题了，但很快阵星就做出了解释：“你知道耀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针对望望吗？你还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吗？”
冬星被他问得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从你开始对望望特别关照的时候！”阵星认真地看着他，“如果只是一次两次，那我们肯定不会说什么，本来望望也年纪小，关照一下应该的……但是你对望望的关照有点过头了！大家都是兄弟，不管是闹着玩也好，还是出现矛盾了也好，你每次都向着他！这些事哥儿几个都看在眼里，我跟苍平时不说什么，不代表心里就没想法！而耀这人又藏不住事，他不喜欢你这样搞差别待遇，所以他就用自己的方式来抗议！不然你以为他平白无故地去针对望望干什么？你记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咱们每次出去玩都是他提议要把望望带上的？”
阵星的一席话让冬星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了，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也突然都想明白了。
【前几天阵和耀说，他们俩说一大堆还没望望哭一鼻子好使，你还没察觉到问题吗？望望对你的影响远比你想象得要大！大得多！】
之前苍星每次跟他提起望星的时候，他都隐隐有种感觉，觉得苍星是不是不喜欢望星，或者是对望星有什么意见之类的。
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即便是像苍星这么理智的人，在他差别对待望星这件事上也是有些情绪的。只不过苍星总是能很好地掩盖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他就算察觉到一些什么，也从没往那个方向去想过。
他这人神经就是很大条，干什么事都全凭自己喜欢，也很少能察觉到别人的小心思。别说苍星了，就连耀星这么好懂的人，他都看不明白。在阵星跟他把这件事摊开来说明白之前，他都以为耀星对望星抱有什么不可化解的偏见呢……
仔细想想，耀星的行为其实根本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底层逻辑无非就是：
你对他比对我们都好，那我就偏要欺负他！我就偏要找他的麻烦！
所以说到底，耀星做的这一切从来就不是在针对望星，而是在针对他……
只是他太迟钝了，一直没意识到这一点，这才导致耀星对望星的嫌恶越来越深……也就是说，耀星在山上对望星的冷嘲热讽，再到后来望星气不过，为了自我证明而一意孤行地跑上那个高台……这一切并不是偶然，而是他们之间长期维持着这样一种别扭的关系所导致的必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冬星。
所以阵星说的一点都没错，耀星跟望星之所以会出事，最根本的原因就出在他身上。
不，不光是他们两个……
星澜的事，他也没办法把自己完全撇开。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说得好听！到头来他们每一个人的死，都有他的一份责任！
口口声声说要破除血涌，拯救星澜，拯救族群，可结果呢？
他到底……救下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