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娥敢孤身一人出现在张真的面前,当然不可能一点后手准备都没有。
因此当她说出女刺客就在周围的时候,张真并没有觉得意外,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兴奋。
眼下他的这条命正被女刺客所觊觎,按理说实在不是应该感到兴奋的时候,可确定了女刺客就在船上的这个事实,也就意味着张真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选择坐船夜游,不正是为了阻断女刺客逃跑的退路,方便他撒下天罗地网将她生擒,然后再揭开她的庐山真面目吗?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张真打量着孙秀娥说:“我虽然胆子不大,可你也别想吓我,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要谈,也不是你这么个谈法吧?”
孙秀娥侧过脸,往后斜了一眼,此时正有两名大理寺的官差正意图绕后,伺机控制住孙秀娥。
李化曾说孙秀娥就是个久居深闺的大家闺秀,不谙世事,娇柔孱弱,可通过她坚定的眼神以及此时临危不乱的从容,看得出来至少她的精神足够强大。
张真示意那两名大理寺官差退下,同时也让其他手下各退十步,这样便算是展现出了他的诚意。
不过之所以这样做其实还有一层更深的用意,那就是尽可能拉开张真和其他人的距离,这样他周围十步之内,只有孙秀娥和李雄飞两人,那名潜伏的女刺客若是想要出手,便会被第一时间察觉,她不可能出其不意地接近张真。
“孙小姐,我只是想要查清楚你爹的案子,如果他是清白的,那么我就还他清白,如果他背后还有什么人没有落网,那么我就要将那些人统统揪出来,本质上你我并不是敌对的关系。
只要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可以将你爹的遗物交给你,当然还有他尚未收敛的尸身。”
张真的话深深地刺激了孙秀娥,有谁不想让死去的亲人入土为安呢,孙秀娥的内心陷入纠结。
片刻后,她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只说与你一个人听,他也要退后。”
说完,孙秀娥抬手指向了李雄飞。
“什么?我?”
李雄飞提醒张真道:“那可不行,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呢?我得站在你身边,以防不测。”
张真道:“那你也退下去吧,相信我和孙小姐之间可以谈得很愉快。”
屏退左右之后,孙秀娥这才开口告诉张真说:“我爹曾跟我说过,贪墨畅怡园赃款的人不止他一个,而且是远远不止,他当时只是为了保命不得不收下银子,否则他就会被针对,甚至被灭口。
在做下那件事之后,爹就预感到有朝一日必将东窗事发,于是他嘱咐我在必要的时候为了自保,可以向官府供出一些共犯的身份,现在爹已经死了,我只好按照他说的去做。
敢问小张大人,你能确保朝廷不追究我的罪责,并且将父亲遗体和遗物交还给我吗?”
张真回答道:“我得先知道,孙姑娘口中的这份名单,究竟是真是假。”
“工部主事李荣、马春,工部令史丁秋道,工部书令史陈书达,少府监少监冯际中,百工刘梁,这还仅仅是些下级官员而已,小张大人如果不信可以一一核查。”
这些名字张真都有印象,那是因为在孙忠留下的那份账本中,就详细记载了各级官员贪墨赃款的具体数额,刘秀娥提到的这些人都名列其中,所以张真也并不需要再去做什么核查。
现在可以确认,孙忠手里有一份贪污的名单,并且跟女儿孙秀娥透露过,他这样做的用意就是在自己走上绝路的时候,能够让女儿有一手可以跟官府谈条件的资本。
为人父母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被牵累,这也是孙忠唯一能为女儿所做的事情了。
张真对孙秀娥说:“不必核查,我相信孙小姐的话,而且我现在就向你保证,你随时可以带走你爹的尸身去妥善安葬,我们绝不会阻拦。
至于你所要求的遗物,等查清此案并完成抓捕后,我也会亲手交给你,当然前提是你要告诉我名单上所有人的身份,不可以有任何遗漏。
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孙小姐和你们孙家家眷都有机会重获自由,不受牵累,关键取决于小姐你能在追查此案中提供多少帮助。”
孙秀娥点了点头,“那我也相信小张大人的话。”
张真和孙秀娥之间的交涉进展顺利,随后孙秋娥又说出了几个名字,但多是些没有什么份量的小角色,直到他将工部尚书方远山的名字说了出来。
“大人,这些名字足够了吧?”
孙秀娥表示自己已经全盘托出,但张真却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这绝对不是全部,虽然工部尚书官位够大,拿他交差也不是不可,但我知道凭他是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影响力的,一个工部尚书还能让朝中群臣唯恐避之不及吗?
你还有所保留,对不对?”
孙秀娥见瞒不过张真,就说:“的确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可是我不能说,我爹也不让我说,因为一旦说了我们孙家上下就只有死路一条。”
张真道:“我猜的没错,能让你爹如此惧怕的,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工部尚书,你没有说出来的这个人,才是我最感兴趣的。”
“大人为什么就不能到此为止呢?恕我直言,那个人的身份连你都无可奈何,知道或是不知道根本没有意义。”
张真却笑了笑,“照你这么说,天下没有意义的事情可就多了,如果谁都不去做的话,岂不是会彻底乱套,我虽然从没想过要当个激浊扬清,一身正气的忠臣良将,可既然案子到了我手里,那就得查个明白。”
孙秀娥却用低沉地声音,似嘲讽般地笑言:“小张大人是新科状元,初入仕途,意气风发在所难免,但也要小心千万不要行差踏错,你在凤鸣城中也不过就是枚棋子罢了。
而有的人却天生注定会高高在上,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