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璟真的是个很称职的太女君,自从他当了东宫的家,上到各宫主子,下到洒扫的仆婢们,每个人提起他,都只有夸赞,从没有抱怨。
去年年底对账的时候,凌姝墨就发现了,傅亦璟一直在拿自己的嫁妆来补贴东宫。就比如说,按常理来讲,太女君给有功下人们翻倍的赏钱,是可以从宫中的账目上出的,但傅亦璟每次都是自掏腰包。这使得东宫的账目上,原本紧张的经济宽裕了不少。
除此之外,自从他开始接手东宫的庄子、客栈、酒楼等这些产业,原本亏损的店铺渐渐开始盈利,原本挣钱的那些生意则做的更大了。
有功劳的仆婢们他会赏赐,犯了错的就按照宫规处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从来都不会徇私。这看起来只有轻飘飘的两句话,但许多人都是做不到的。可以说,傅亦璟一天当中绝大多数的心神,都用在了操持东宫内务方面。
原本靠在床上的薛芜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就要下床来给傅亦璟问安。
傅亦璟怎么可能让刚诊断出有孕的薛芜下地?连忙将薛芜按回了床上,“薛良君,你可千万别下来,本宫这次过来就是来看望你的,你要是因此反而累到了,那可就是本宫的不是了。”
在被傅亦璟触碰到手腕的那一刻,薛芜脸上浮现出恭顺的微笑,可实际上,他感觉自己的脊背已经开始发麻了。他突然得知自己怀孕,兴奋的过头了,这让他忘记了,如果傅亦璟容不下这个孩子,他就只能把孩子给打掉。这是没有任何商量的可能的。
那么,傅亦璟会允许他留下这个孩子吗?答案是绝对不会。在傅亦璟自己没有怀孕生下嫡女之前,他不能够接受东宫任何一个男人有孕。陆今疏因为有太女殿下的重视,平安生下的长女,薛芜却没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孩子。
傅亦璟把薛芜扶到床上以后,转过头去看向凌姝墨,脸上的笑容婉约温和,“薛芜这里,臣侍可以照顾好。
太女殿下今夜若空闲,不如去德阳殿看看云常侍(谢长宁),他前日来扶摇宫给臣侍请安的时候,见臣面露疲态,便用特殊的手法给臣侍按摩了一番,按摩的效果立竿见影,臣侍觉得舒服了很多。
殿下这几日处理朝堂之上的事情太过辛苦,臣侍想着,可以让云常侍好好给殿下按摩放松一番。”
傅亦璟这番话让凌姝墨怔了片刻。
后宫不得干政,她回到东宫之后,是不会提起任何有关朝堂之上的事情。
这两日的确事务繁忙,不过,她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尚可,却没想到,傅亦璟的观察如此细微,看出了她平静面容下的疲惫。
凌姝墨的唇边不自主的泛起笑来,“孤正好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小璟,你的建议来的很及时。”
凌姝墨简单的一句夸赞,让傅亦璟仿若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短暂的忘却了薛芜怀孕的噩耗,眼底浮现了真心的笑意。能够为太女殿下排忧解难,是让他觉得很高兴的事情。
傅亦璟打算等凌姝墨离开以后,和薛芜好好探讨一下,他腹中孩子的去留问题。他正想得出神,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揽住了。
回过头去,凌姝墨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小璟,像你这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人,给人按摩的手法应该也很不错,你别留在这里照顾薛芜了,你跟着孤回广明殿……”
凌姝墨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笑道,“你回广明殿专心的伺候孤。”
傅亦璟的双颊上不自觉的染上了一抹红霞,他很是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太女殿下,您先放开臣侍,有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凌姝墨松开了揽着他腰的手,然后轻轻牵起了他的手,“你我是拜过天地和母父的妻夫,咱们两个人怎么亲近都不为过,有旁人看着又怎么了?他们只会夸赞太女殿下和太女君主子真是恩爱,这样好的妻夫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傅亦璟回望着凌姝墨,他的心里甜的已经要冒出蜜来了。
这时,他余光感受到了薛芜的注视,他的一颗心突然揪痛了起来。
太女殿下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他,把后宅的管理权完全交到他的手里,作为一个称职的太女君,他应该好好的照顾怀了孕的薛芜。可他做了什么?他不仅害死了薛芜的第一个孩子,还想着要把薛芜怀的第二胎也给打掉。
他这样的行径,又如何对得起太女殿下的信任?
傅亦璟不敢再去看凌姝墨,他垂下了眼帘,掩盖住了自己眼底复杂的情绪。薛芜肚子里的是太女殿下的骨肉,那个孩子将来生出来,也是要叫他父亲的。太女殿下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能害自己的孩子呢?
傅亦璟袖子下的拳头不自觉的攥紧了。从前,是他想岔了,也做错了。如果他真的爱太女殿下,那就应该真正的,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太女君,而不只是一个表面上贤惠温婉的太女君。
傅亦璟在自己的舌尖上狠狠的咬了一下。他终于是做出了最终的那个决定。薛芜肚子里那个孩子,他容下了。
凌姝墨从刚才就发现傅亦璟的表情有些不对,她刚要关切的询问傅亦璟“怎么了”,傅亦璟突然面色剧变,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凌姝墨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也吃坏东西了……”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傅亦璟现在这副表情,和薛芜刚才在车厢里是何其的相似。她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个念头,对着侍从说道,“快点把张太医给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