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淡季,来五台山游玩的人不多,饭店和景点基本没有排队的现象。
饭店和文创店门口,都有店员坐在外面聊天,游客路过,他们就喊两声,没有人路过,就继续和隔壁店主聊聊家常。
有时候会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最近的新闻和八卦,有时候是一些游客的经历等等。
夏竹在一家面馆和炒菜馆之间犹豫,她问季扶生喜欢吃什么?
季扶生一下子情绪就上来了,他闹着说:“我喜欢吃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
夏竹摇了摇头:“不清楚。”
无疑给了他一个重击,季扶生又问:“哈桑喜欢吃什么?”
“西餐,尤其是三分熟的牛排。”
季扶生不干了,就差点坐在马路中央闹腾,他甩开了夏竹的手,抱着双臂说:“不吃了,让我饿死算了。”
孙月曾经说过,像他这样闹情绪的人,不是生气,就是“作”。
夏竹也没搞清楚事情的发展为何如此快速,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季扶生已经在闹了。
她走过去,怯怯地问:“都吃一点?”
“我喜欢吃米饭,大米饭。还有包子,肉包子!还有肉!肉!”他的声音很大,把旁边刚走进店内的员工招惹出来看戏。
旁边路过的小孩们在追逐,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愣,而后是停下来围观,表情抑制不住写着看戏二字。
“你小声点,小孩都来看你笑话了。”夏竹扯住他的胳膊,“吃米饭就吃米饭,你好好说话嘛。”
“生气。”季扶生一字一顿,说完立即走向隔壁的炒菜馆。
夏竹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头疼。她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他的思维模式,情绪大起大落,像个疯子,又像是天才。
丁孝莲说得对,他不正常,这一点夏竹深有体会。但这不是她退缩的理由,也不是劝退她的途径。她在他的身上有太多未解的看法,甚至不知道对他的感情是爱,还是怜悯。
她想搞清楚。
夏竹坐在他的对面,他正认真点餐,挑选了几个菜,又附加了一些忌口,之后他问夏竹意见:“吃点辣吗?暖身子。”
终于被夏竹逮住了机会,她有样学样,回复道:“我要不要吃辣,你不知道吗?”说完,她立即别过头,不去看他。
季扶生瞠目结舌,放下餐牌,双唇紧抿。
在一旁的服务员问:“这些菜加辣椒好吃一点。”
“加,要爆辣!”
服务员握着圆珠笔,迟疑地盯着季扶生:“我们这是江西菜,很辣的,你不一定受得了。”
季扶生想了想,说:“算了,一点点辣。”
“好叻。”服务员再把菜单报了一遍,收走了餐牌。
不多久,就听到后厨开火的声音。
爆炸炉头的声响,把后厨的厨师和服务员聊天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只看得到他们的嘴唇在动。
季扶生趁机说道:“以后不准学我!”
夏竹冲他吐舌头,偷偷笑了出来。
简单吃过午饭,两人走出饭店,店家还送了两个海棠果给他们。
季扶生拿着其中一个小的,在身上擦了擦,送进嘴里咬成两半,然后把籽抠出来扔进草丛里,也不见他多嚼几下,连着果芯咽下了。
他把另外一个递给夏竹,她摇了摇头:“很饱,吃不下。”
季扶生放回口袋里,说:“给你留着当点心。”
走向殊像寺的路上,季扶生说:“我听说,这殊像寺是求智慧和学业的地方,我等会儿得帮你求求,让你多长点记性。”
“你不是不信吗?”
“临时抱佛脚呗,万一以后,你的记性好了呢。”
夏竹忽然想起不久前的新闻,她问出疑惑:“你18岁那年的车祸,是怎么回事?”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大半夜飙车,车技不好撞护栏上了。”季扶生看着前方的寺庙前院门牌匾,又看看四周围的游客。
夏竹说:“有新闻说,你那天开的车失灵了,才会出车祸,还伤得很严重。”
季扶生呵了一声:“他们乱说的,你也信啊?”
“信,因为很多人都这么说。”
季扶生说:“你去问你舅舅就知道了,这件事是他经手的。”
“问过了,舅舅不肯告诉我。”
“很想知道?”
“嗯。”
季扶生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售票厅,眼睛左转右转。随意盯着一处什么,然后苦笑一声:“二房干的,但没有证据,只能自认倒霉。”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
“很明显啊,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对我的,巴不得我早点死,免得挡了他们的财路,碍了他们的眼。”季扶生说得很轻松,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那天,你舅舅跟我聊了很久,都在说我的家庭,让我退出季家。”
夏竹问:“那你怎么想?”
季扶生低头,看着两人脚上的情侣帆布鞋,淡淡说道:“我爷比较宠我,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忽然一想,在季扶生“出事”的那段时间里,季振礼是最关心的一个人,他的电话时不时就打来询问消息,似乎很着急。
是宠爱吗?
还从对方的嘴里听到过,他也派人到当地去搜寻季扶生了。反观季家的其他人,他们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还看到了季文熙在电视采访中虚假的发言。
因为季文熙的演技过于拙劣,她一度被人骂上热搜。
那几天的新闻,简直就是一个修罗场,夏竹到现在为止,仍旧历历在目。
她问:“如果爷爷不在了呢?”
“自求多福呗。”季扶生拉起她的手,走向售票亭。
夏竹站在原地,季扶生跟着停住脚步,她问他:“既然你都不在牧城跟他们争了,他们为什么还要看你不顺眼?”
季扶生回答她:“你可能还不清楚,二奶奶跟我爷只有事实婚姻,这些都是他们那一辈遗留下来的问题,所以她有多恨我,重点不是谁成为继承人的问题,她只是单纯把所有恩怨放在我身上而已。”
他看了一眼售票亭的方向,继续说道:“我爷靠我奶奶白手起家,从一个西南来的穷小子走到今天,成为一个身家数千亿的人,在牧城有名声有威望;二奶奶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她可没你大方,季家的任何财物,她都要为她的子女争到手,怎么会无视掉我这颗隐形炸弹。”
她无法把自己的真实感受讲出来,又无法明确表达自己的疑惑,对视许久,她问:“这么多年,你就一直这么被她欺负?”
季扶生委屈地点了点头,嘟着嘴说:“我就是个窝囊废,根本斗不过她,你是不知道她的手段有多狠!我能活到现在,真的很万幸了。”
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几乎要哭出来了。
夏竹问:“不能退出季家吗?”
“我爷不肯啊。”季扶生走上前,拉着她依旧是冰凉的双手,说道:“他们都说我的性命和季家的生存挂钩,说是我亲奶奶这一脉的人才能保住季家。也不知道是封建迷信,还是我爷为了在二奶奶面前明目张胆偏爱我才编造的谎言。”
“你们家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你也发现啦?”刚讲完,季扶生立马否认,“不对,我是个正常人。”
夏竹摇头:“不觉得。”
两人一同走向售票亭,季扶生还在极力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