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吓得将圣旨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担忧着道:“贵妃,身子可还好?”
“陛下这几日担忧会惹您不快,一直没敢进关雎宫,可每晚都会在宫门口驻足良久——”
“好了。”谢元姣打断他:“既然旨意宣读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来福的话噎回嗓子里,看着谢元姣抗拒的模样,只能将圣旨递交给流烟,转身离开。
流烟将谢元姣扶到椅子上,犹豫着问道:“娘娘有了孩子,还被封了后,是不是要……永远留在京都?”
谢元姣垂眸,沉默良久,才哑声道:“我不知道。”
“流烟,京都人人都道入宫做娘娘好,可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皇宫本就是一座牢笼,我回宫后还整日困在这关雎宫,就连进出的宫女太监都得经过侍卫盘查。”
“可是,娘娘有孕了……”
流烟红了眼。
谢元姣苦笑着:“是啊,我有了孩子。”
“这孩子就像一条长长的锁链,将我的身和心困在这笼子里。”
她低着头,放轻了声音。
“我偏偏舍弃不了。”
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惟乐小跑着扑到流烟的怀里。
“流烟流烟,你看看我搓的雪球圆不圆!”
她眼睛亮晶晶的,抬起手,将手中的雪球捧起来。
流烟的神色不知觉柔和下来:“郡主又去御花园了?”
“嗯!那里的积雪多!”
谢元姣被惟乐感染得也放松下来,温声道:“这几天风雪大,去之前记得多穿些衣裳。”
惟乐乖巧点头:“玉娘娘放心,我穿得很厚!”
她拍了拍身上的大氅,像一只可爱的白毛兔子。
谢元姣笑了笑,摸着她的脑袋。
“惟乐真乖。”
流烟拉起惟乐,对着谢元姣道:“ 娘娘,郡主的衣裳湿了,奴婢带她去更衣。”
谢元姣点头:“去吧。”
一大一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谢元姣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转眸漠然看着桌上的圣旨,随即将它拿起,缓缓摊开。
这字迹——她认识。
应是谈襄亲自写下的。
想来要不了几日,就要举办帝后大婚了。
谢元姣将圣旨扔在一旁,疲倦地瘫软在床上,无神地抬眸。
原本她只将入宫当成和父亲的一次交易,不掺杂任何感情,更没想过会和谈襄经历这么多,等到交易结束,她可以坦坦荡荡地离开后宫,只做谢玉汝。
可大婚,孩子都来了,锁住她的远不止外面那些侍卫。
谈襄织了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困在其中,哪是随意就能脱身的。
谢元姣闭上双目,掩住眼底浓浓的讥讽之色。
他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啊。
晌午后,惟乐小憩片刻,便又准备去御花园。
只是这次她跑到谢元姣身旁,摇晃着她的手腕,撒娇道:“玉娘娘每天待在宫里不是无聊嘛,就和惟乐一道去嘛。”
流烟赶忙上前将她扒拉开。
“郡主听话,娘娘要休息。”
惟乐撅起嘴,有些不高兴,可还是懂事地点了头。
“那好吧。那等我回来再给玉娘娘送腊梅。”
“腊梅?”谢元姣道。
“对啊,御花园有很多腊梅花,红艳艳的,和雪衬在一起,可漂亮了!”
谢元姣意外生了些兴趣,拉起惟乐的手就要往外面走。
“好,我和惟乐一道去。”
流烟皱着眉,看着宫门口的侍卫。
“娘娘……”
谢元姣径直往前走着,可还是被关雎宫门口的侍卫拦下。
侍卫恭敬地对她道:“娘娘,陛下吩咐过,您身子不好,要在宫里养胎。”
谢元姣神色微冷:“本宫今天就要出去,你们还敢拦不成?”
侍卫对视几眼,执拗地挡在了她面前。
“娘娘!这是陛下的旨意!”
谢元姣冷笑了声,打量着他们,沉声道:“上午本宫刚收到封后的圣旨,下午想去一趟御花园,却被你们拦在宫门口,你们难道不怕本宫降罪吗!”
侍卫身形不动,将腰间佩剑双手呈上。
“娘娘若是执意要出去,便从属下的尸体上迈过去吧!”
谢元姣脸色越加阴沉,径直拿起配剑,嘲弄道:“这是谈襄教你们的吧。”
她猛地一甩,将佩剑扔在雪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流烟吓得连忙上前扶住她:“娘娘别动怒!”
“奴婢去唤太医!”
谢元姣略微平复了下:“不必,我身子无碍,你带惟乐去御花园吧。”
流烟担忧地看她,还是不放心。
“不行,娘娘的身子最重要!奴婢得去请魏太医!”
她扭头,指了两个稳妥的小宫女:“你们两人跟着郡主去御花园,记得照顾好她,别让她受寒了。”
说完,便要出去寻太医。
谢元姣叹了口气,弯腰对着惟乐道:“惟乐,我要回去休息,你跟着她们去御花园,记得要将衣服穿好,别乱跑。”
惟乐点头,跟在两个宫女身后乖巧离开了。
谢元姣转身,蹒跚着走回了那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娇小的身影被高大的殿宇笼罩着,渺小又孤寂。
她坐在榻上,拿起几本书,却又很快放下,满心烦躁。
她抬首,目光触及角落里摆着的百宝架,上面还有谈襄以往送的精巧鸠车。
沉默半晌,她忽地起身,拿起一个极大的箱笼,将上面东西全部扫在里面。
神色冷凝,动作粗鲁快速,好像根本不在乎是否摔坏了哪个易碎的珍宝。
直到百宝架上空空荡荡。
她才将箱笼猛地扣上,推到角落里,不愿再多看一眼。
可当她收拾完后,环顾四周
只觉得哪处都残存着谈襄的痕迹,怎么也不自在。
尤其是对面那方小榻,她现在只想烧了它。
胸口起伏幅度更大,肚子也在隐隐作痛。
谢元姣尽力平息着心中的怒火,快步走出了殿门,朝着惟乐住的东殿而去。
惟乐年岁小,寝殿内的东西大多是孩童玩物。
谢元姣随手将掉在地上的话本捡起,随意扫了两眼上面的内容,却怔愣在原地。
像是不可置信般,她又翻了几页——上面的内容全是些鬼怪邪神的荒诞之言。
她紧皱眉心,翻开折起的那页。
写着只要跪在冰冻的湖面向上天祷告,夜里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惟乐年纪小,心性不定,又挂念娄夫人,很容易被迷惑,遵从了上面的话。
谢元姣慌乱地跑出寝殿,扯着带惟乐去过御花园的小太监,沉声质问道:“这几日有谁接近过惟乐!这是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