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
张之极带着一个小厮急匆匆的推开书房。
“父亲,出大事了!”
正在看书的张维贤抬头看向满脸焦急的儿子,轻声叹气:“儿啊,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般火急火燎的?成什么样子!”
“爹,真的是大事!”张之极说着,一把拉过自己身后的小厮。
小厮噗通跪在地上声音带着颤抖:“小的见过国公老爷,小的是刘管家的侄子,我昨日回家探亲,在城西外的山沟里发现有好多军士。”
张维贤听完心中一惊,起身站起大步走到小厮跟前:“军士?他们有多少人?”
“小的粗略看来不低于万人,那处山沟近些年传言闹鬼,极少有人去,小的是去打野味的时候才意外发现的。”
张维贤表情满是凝重,在京城之外竟然秘密出现大军,这可是天大的事,“你在好好想想,还有没有特别的人。”
小厮被张维贤扶起来,额头满是汗水,低头回忆了好一会,使劲的摇头道:“老爷,小的发现那些军士后,心中非常害怕,没敢深入,就赶紧回来报信,不过有个人行为有些奇怪,不知道算不算特别。”
“快说,那人如何奇怪?”张之极在一旁急声催促。
“小的临走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一个男人蹲着如厕。”小厮有些尴尬的挠头说道。
张之极一听瞬间就急了,一巴掌打在小厮脖颈后,“tmd,蹲着如厕有什么好奇怪的,老爷是问的特别的人是说身材,穿着,言行举止。”
张维贤盯着小厮愣神许久后,摆手让其退下。
“爹,这会不会是蒙古人?或者是建奴偷偷越过长城了?”张之极声音有些沙哑的说着,心脏砰砰直跳。
以往是有这个先例的,嘉靖十年的八月,就有数千蒙古人偷偷翻过长城跑到京畿西侧的延庆府烧杀抢掠,气的嘉靖皇帝连砍七名边镇将领和直属负责的勋贵。
“不,这支大军应该是陛下的人。”张维贤沉思许久,眯眼看着门外的天空,语气非常沉重。
“什···什么?小皇帝的人?小皇帝哪里召集来的大军?”张之极有些懵逼的看着张维贤。
“能在京城西侧悄无声息的集结大批人马,还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在说你给老子动脑子想想,大军集结,都会有固定的排泄地点,敢随便排泄的,只有监军。”
张维贤耐心的给自家儿子分析着。
“监军?难道是···太监?”张之极很快反应过来。
“如果是建奴,那他们脑后的短尾辫不可能看不见,如果是蒙古人,他们的衣着打扮也很明显,剩下的可能就是汉人,而那个离开军营排泄之人,只有宫中的太监监军才会如此!”
张维贤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快,你现在动用我们一切的力量去打探这些信息···,老夫有强烈的预感,最近可能要出大事!”
张之极闻言小跑着出了书房。
张维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有些颤抖的端起茶杯,猛然灌了几口。
夜色降临后,张之极急匆匆的回来。
“爹,你快看看吧。”
张维贤接过一沓纸张,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内操军?锦衣卫?···”
“如此装备精良的军队,竟然足有两万人!”
看完文字信息的张维贤沉默许久才幽幽说道:“老夫活这么大把年纪,竟然在陛下身上看走眼了。”
“爹,咱们是不是得做准备?要不要我去动员京营将士?”
“愚蠢!你动脑子好好想想,陛下要做什么,不调动京营,却弄出这么一支秘密大军,已经说明陛下不信任咱们,说不定现在京营已经被盯上,咱们贸然行动,一旦被陛下误解,咱张家就完了!”
张维贤双眼精光闪烁的说着,心中做出决定。
“咱家要表态站队,以后恐怕没有舒服日子了。”
“爹,兵权可是咱家最大的依仗,这万一···”张之极听明白老爹的意思,有些焦急。
“儿啊,交出兵权换取张家继续富贵,不交兵权可能是万劫不复。
看陛下这手布局,怕是早就在暗中做准备了,这般隐忍的皇帝都有非常强的掌控欲,咱们选择一旦出现偏差,这七代英国公府,怕是要断绝!”
“你先在家呆着,不可出门,老夫要进宫面圣!”张维贤苍老的脸上满是决绝。
傍晚时分。
刚用膳完毕的朱由检正准备散步消食,王承恩小跑着走来。
“皇爷,英国公求见。”
朱由检微微一愣:“英国公,他来干什么?宣他去文渊阁等着吧。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朱由检缓步来到文渊阁就看到张维贤恭敬的跪在地上,他十分诧异,张维贤是国公,见皇帝是不用跪的。
朱由检足足盯着英国公许久,眼中平静无波。
饶是张维贤经历多年风雨,在这位年轻皇帝的注视下也感到压力巨大,那双眸子似乎能洞察人心深处。
“大伴,赐座,赐茶。”
等张维贤拖着有些酸麻的双腿坐下后,朱由检道:“英国公,你这日子活的比朕还舒服啊。”
张维贤刚喝进嘴中的一小口茶,因为朱由检这句话瞬间呛住。
许久后,张维贤低声道:“陛下,老臣今日来,任凭陛下处置,绝无怨言。”
朱由检冷笑一声:“哦?是吗?朕如果要杀你,你可有冤屈?”
噗通!
张维贤跪在地上:“陛下,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臣没有怨言。”
朱由检从龙案起身,走到张维贤跟前,“老国公,当年你亲自抬轿送皇兄坐上皇位,朕是记得你的功劳,但是你如果一直作壁上观,我大明亡国后,你觉得张家还能存在么?”
“朕不是刻薄寡恩之人,只要你张家忠于朕,别做傻事,就一直会是我大明第一勋贵。
你去吧,看好京营,朕会在明日朝会上宣布一些变动,希望你能配合。”
张维贤行礼后缓缓退出文渊阁,出宫的路上,微风一吹顿觉全身冰凉。
皇帝虽然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却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这位年轻的皇帝心思和当年的万历帝一般深沉。
作壁上观,短时间内以张家为主的势力一定没任何问题,但长期看来一定会被皇帝盯上,能暗中组建出大军,不被所有人察觉的天子,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江山上有一支掌控不了的力量。
至于说造反,在大明一朝几乎不可能实现,特别是成祖朱棣造反成功后实行的一系列军事改革,几乎断绝了后来人造反的可能。
京营虽说以英国公为主,但是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成国公和定国公也执掌了将近一半的京营兵权,这点兵力连京城周边的二十一卫都打不过。
更何况皇帝已经暗中掌握内操军,锦衣卫,再加上京城西侧那支神秘的军队,一旦出现问题,这些兵力护住皇宫三五天就足以等到辽东,蓟州,宣府的边军进京勤王。
张维贤深深的看了一眼文渊阁,大步迈着出了皇宫。
彻底站队皇帝,张家虽然失去自由舒服的生活,却换来了整个家族的苟活。
这个世上,活着就是胜利,死了一切都是浮云。
文渊阁中,朱由检站在窗户前,凝视着张维贤消失的背影,暗叹一声世事无常。
“皇爷,英国公这是为何?”王承恩带着疑惑道。
“呵呵,这就是大军带来的效果,这个老家伙绝对是发现了京城西郊山中的虎贲营。”
世上诸多权力,唯兵权至上耳,只有拥有绝对的力量,任何人都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