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殿是不受宠的宫妃所居之地,她被活活饿死。”
沈惊游往前迈出一步,唇角勾着温柔笑意,那双琉璃珠黑漆漆的,阴惨惨的,仔细看去,更有疯狂妒意。
“你们在那里白头,会得到祝福吗?”
他再走一步,挑眉,口出挑衅,“你们着红衣,戴凤冠,是在我沈家居所。而她,早已是我妻。洞房花烛,情定三生,说的是我和她!不是你们!”
“不觉得可悲么?”
“太子殿下?”
沈惊游走到谢无羁跟前,低头看了姜芙蕖一眼。
那凤冠重的在她雪白额头留下深刻的印痕,不知是喜还是悲呢。
这位太子殿下做惯了不合时宜的事。
“芙蕖,到我身边来。”
姜芙蕖起身,一直垂着头,摘下凤冠想要递给谢无羁。
沈惊游轻声开口,“这不是太子殿下送的生辰礼么?却之不恭。”
“我替芙蕖感谢太子殿下恩德,来日一同去往太子府上送年礼。”
谢无羁揪住沈惊游的衣领就和他打了起来。
心中有气,动作间丝毫不注意力道。
“别当个缩头乌龟,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太子殿下这个身份,你不必顾忌!”
他就是看不得沈惊游一副轻飘飘的样子。
凭什么芙蕖什么都要听沈惊游的。
沈惊游看不出芙蕖在这里过的不快乐吗?
在他偷偷来送凤冠前,还想过万一芙蕖生气他该怎么哄,他知道这种东西有些违制,但就是想着把一切好东西,全都捧在姜芙蕖的面前。
可沈惊游呢?
沈惊游做过什么?
只会装可怜,博同情,然后用一切办法将芙蕖困在身旁。
连他都想过为芙蕖迁都江南,沈惊游既然那么爱,怎么不放下在这里的一切和芙蕖白头到老呢?!
沈惊游也气。
两个人收不住力道,势必要打个输赢出来。
更有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沈惊游可不会像上次那样让着他!
“李国公,这边请,我们主子在这边来了。”
小厮的声音响起,随即李星桥迈进果园当中。
他身体病弱,须发皆白,整个人气质很随和,但看见两个厮打在一起的男人之后,清亮的眸子里很快闪过一抹杀意。
“原来太子殿下也在,不知二人为何争执。”
不缓不慢的声音响起,谢无羁和沈惊游都停了下来。
二人正正衣冠,看了脸色惨白的姜芙蕖一眼,纷纷对李星桥颔首行礼。
李星桥无意问明他们究竟为何打架,只要看一眼旁边的女子便能猜个大概。
他脸色青黑,眼神晦暗不明,敷衍两句,便态度强硬地要让谢无羁随他离去。
如今忠国公同太子殿下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必须同进同退。
谢无羁只好先走。
“媳妇儿,你别舍不得戴,这东西再贵也没有你好,若是不小心碰坏了,我还能给你造个更新,更值钱的。别哭啊。”
“马上就能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呸!”
“……”
*
竹筠苑极暖。
谢无羁已被忠国公请走议事,临走前,他让姜芙蕖一定别哭,等着他。
姜芙蕖没哭,抱着凤冠坐在软榻上。
有些不知所措。
对面的沈惊游修长指节握着他的宝贝佩剑。
他从回来就这样冷淡。
风雨欲来。
姜芙蕖动了动唇瓣,却不知道先同他讲和离书的事还是夜间她睡着,他又做的那些事,或是刚才的意外。
他们好像不关心她在想什么,只关心她选哪一位夫婿。
踌躇满志,都觉得自己会赢。
一个说好了和离却屡次推迟。
一个还完了恩情还会出现做出扰乱她心神的事。
说了也没人听,反抗了只会输的更惨。
“芙蕖是不是想摸这把佩剑?”
“你说过,我不让碰是不是?”
姜芙蕖皱眉,“我……”
沈惊游抬起手指抵在唇边,“嘘,听我说。”
“不让你碰的都是怕伤害到你的东西。”
“现在我在这,来,可以碰。”
姜芙蕖喉咙好似被浆糊堵住,怎么也开不了口。
心里一闪而过放弃的想法。
要不然和沈惊游好好过日子吧。
前因后果俱已清晰,何必执着于悲痛的往事。
没有人欺负她了,障碍扫清,若是重来一次,他们会不会有个好结局。
她也累了。
而他正执着于织更大的网。
……
她眼睁睁地任沈惊游揽过她身子,双手握住她的手。
令她的双手握紧剑柄。
他胸膛的热意透过衣衫传到她背脊,耳垂上传来的热息让姜芙蕖身子一僵。
她在这里没有自我。
听话就像是瞎子走路。
他们一直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挑明心迹。
她爱的时候他错位地付出了,她想放弃的时候,他又正喜欢的如痴如狂。
……
男子眼眸幽深,握住她的手朝着软榻上的凤冠随意一劈。
珠碎而金泣。
无价之宝被一剑斩碎,稀拉拉的落到软榻里,他们的裙摆暗处,珠子滚啊滚,满地掉落的珠玉蒙上暗尘。
姜芙蕖只觉得呼吸一滞。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剑,盯住握她剑的手,盯住那些滚动着逃离,却在她心口砸的珠子。
一颗一颗,哪里是劈的她和谢无羁。
下巴被修长手指捏住,手上的力道消失,那柄剑也落在脚下。
她眼眶发红地回头望他。
胸口因怒火而鼓起。
心脏狂跳,却不知何处撒气。
沈惊游单手抱住她走向内室。
*
沈惊游黑着脸抱着她去了耳房。
内室已被清理过,沈惊游替她穿着干净衣服,用帕子替她绞发。
“还敢不听话吗?”
姜芙蕖被问的一怔。
胸膛里好酸,好疼,好难过。
……
她忍下痛,深呼一口气,“夫君,你知道吗?”
姜芙蕖主动凑过去抱住半跪在她跟前的沈惊游的脖颈,将小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吻了一下。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他颈侧衣衫中。
“每次谢无羁做的事都是我很想很想很想很想是夫君能为我做的。”
“我想我在被婆母赶出门快要冻死的时候是夫君把我接回家。”
“我想在丽妃殿里被人扔下去的时候是被夫君接住的。”
“我想夫君给我做凤冠。”
“虽然夫君做了别的东西,可我想,若是别人做的也是你做的,那该多好。”
“那该多好。”
“那该多好。”
“那我的生命里就永远只有夫君。”
沈惊游闭眼抱住她,轻叹一声,“是我不好,可再不会了,如今苦尽甘来,我们……”
“夫君,算了吧,好不好?”
姜芙蕖亲亲他的眼睛,怕他生气,又乖乖地亲亲他的唇瓣,凑在他耳边。
“我想算了。”
“求夫君把我藏在你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哪怕孤独一人,我也要自己过。”
“要是夫君疼我,就把阿宝给我,还有霍瑾。”
“我要霍瑾,只他也行。”
“求夫君怜惜。”
沈惊游身子僵住,侧过脸,尾音发颤,“霍瑾到底哪里好,谢无羁都比他好些。”
“他长得只能算清秀,功夫虽在谢无羁之上,可他无权无势怎能护你。”
“只会是我,不能是别人。”
沈惊游落下最后一句,再也不能忍,咬破指尖,白皙指节在姜芙蕖唇边一抹,跟着吻过去,将指尖血尽渡入她的咽喉。
孽缘怎么了?
他偏要逆天而行。
姜芙蕖失神地倒在他怀里。
夜色漫漫,雪又是下了一整夜。
次日沈惊游睁开眼,捏了捏抱着他腰腹的姜芙蕖鼻尖。
她枕在他胸口喘不上气,闹了好半天才肯睁开眼睛。
女子寝衣松散,乖乖地坐起身子,他眼神越发黑了。
姜芙蕖揉揉眼,待看到半束发枕着一只手臂望着她笑的沈惊游,撒娇一般笑嘻嘻地扑进他怀里。
甜甜的,“夫君~”
喟叹的,“嗯。”
沈惊游捞过不老实的姜芙蕖,将锦被蒙在二人头上,俯身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