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坡下方“哒哒”马蹄声入耳,渐渐由远及近。四人听了个清清楚楚,杜流光“腾”地站到石上,叫道:“有人来了!”
梅剑之迎头远望,不多时蹄声更亮,但见一人着姜黄衫子,身下白色骏马经阳光照射,熠熠生辉。白马脚程甚快,自斜坡转了几个圈子,倏忽之间已到几人五丈之内。
梅剑之、慕容离定瞧那人迎来,面色微变,梅剑之奇道:“你怎么追来了?”
那人勒马跃下,黄衫灰裤,头缚玉冠,腰间皮带上别了把精致铁扇,却不是方若望是谁?
“许你来不许我来么?”方若望回顶一句,头侧向慕容离,浑不在意夜里被她出手教训,反而笑道:“阿离妹妹,你们这是要去哪?带着我一起啊!”
慕容离不睬他,径向另一边枯树下坐下,方若望牵马欲迎,却给道杜流光横剑挡住,“阁下何人?”
方若望跋扈惯了,答也不答,施出先天十八罗汉手侧爪擒他肋斜。杜流光斜身避开,紧握右手剑剑鞘翻剑掠上对方右腕,沉臂下坠,砸他手背。方若望一身功夫大多出自崆峒派门寻真,身法轻灵,见状足上微动,已退出几尺,身后沟壑垂直而下,他眼角余光一瞥,“哎呦”惊呼一声,又闪至杜流光右侧不远。
杜流光瞧他腾挪迅疾,步伐轻快,不由得暗暗一奇,挺剑又击他左肩。
方若望不悦道:“你是谁,我得罪你了吗?”说着抽出腰间铁扇,也不展开,直直对上来势。只听“砰”地一声,剑扇交上,好在二人均未亮出利刃,只觉一股劲力袭来,震得手臂发麻。
杜流光急收佩剑,心道:“此人年纪轻轻,武功倒是不弱。”当下不敢怠慢,左手抽出另一柄佩剑,双剑交并,以一招“撩掠势”袭方若望下摆。
这一招本应两剑交汇,虚晃诱敌护住胸胁要害,待对方架势摆足,两剑再行分出,夹击敌人左右腰腹。杜流光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又见他锦衣华服,武功不俗,必是哪一处名门之后,出招自不免收了几分力道,只欲探他虚实。
方若望却不知这一节,瞧他两剑击出,只道是来真格的,唰地甩开铁扇,向左右首分别荡去。那铁扇为纯铁打造,扇面由一片片扇页镶嵌组合,挥舞起来嚓嚓作响夹劲生风,端的迅猛。
杜流光剑身嗡地颤动,被他携扇挑开,暗暗嘀咕:“此人使得是铁扇功?”武林中以扇子做武器的并不多,论铁扇功夫精妙,当属崆峒。遂问道:“阁下莫非是崆峒派门人?”
方若望收起扇面,得意道:“没错,本少侠就是崆峒派的!”
崆峒派在江湖上颇有威名,加之崆峒二老武功卓绝,中原武林中人无不敬仰,是以崆峒派声名盛起,得人垂慕。杜流光早闻其名,却不曾亲自见过,此时得知对方明朗少年正是崆峒派门人,立时生出几分好感。
杜流光抱拳道:“原来是崆峒派小侠,久仰久仰!不知贵派袂掌门身体可还清健?”
“你说我娘么?她老人家身体自然好的很啊。”方若望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心下忽又想道:“数月没回,也不知那两个老匹夫与我娘告了什么恶状,她可有想我惦我?嗯,待我讨得阿离妹妹欢心,带她一道回山,娘亲自然而然的便不恼了。”
杜流光不敢置信,扭头望向梅剑之、慕容离二人,见二人无动于衷,料来此人所言非虚,登时大喜,收回双剑,凑上前拱手道:“少侠玉面俊朗,气度非凡,身手了得,杜某今日一见,实是莫感荣幸!”
方若望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聒噪的紧!”绕开他又向慕容离迎去。
杜流光见他对己全然无视,脸耷拉着不悦。叶枯大师看到眼里,忽而嘿嘿一笑,嘲讽道:“怎么,堂堂嵩山首徒杜大侠也吃了闭门羹吗?”
方若望这才转回身,朝杜流光作了个揖,指着叶枯大师道:“这老和尚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干么绑着?”不等杜流光回话,又脱口道:“贼眉鼠眼,獐头鼠目,本少侠昨日里便瞧他不顺眼得紧。”
杜流光不知那农家里的老汉乃他所扮,蓦地一呆,这才明了那老汉为何战战兢兢,原就是给他捆住塞进柴堆里,不禁心道:“崆峒派袂姑子为人正直谦厚,怎地教出这么个行事鲁莽的小子?”又想别派家事,管那么多作甚,当便简要说出叶枯大师之事。
方若望听到虚子显和关通海给那老和尚使计困在地洞,登时跳起,急道:“竟有此事!我两位师伯现下如何了?”
三人不知情形,均不做声。叶枯大师却道:“嘿嘿,许是已经饿死在里头了......”
方若望虽不甚喜欢两位师伯,但听其有性命之忧,心下突突狂跳,听得他言,立时大怒,抽出铁扇就要往叶枯大师头顶敲落。
慕容离不知何时已欺近两人,拦住方若望招势,道:“他还死不得。”
“为什么?”方若望怒目圆瞪,恨不得将这老儿大卸八块。
慕容离懒得与他解释,只淡淡道:“先赶去伏牛派再做计较......”
话未说完,方若望已跨上马背,催几人道:“那还不赶紧上路,我两位师伯倘若有个好歹,定叫你这老和尚生不如死!”两腿一夹,白马嘶鸣着便往前去。
五人沿着蜿蜒小道行了半日,前方山势料峭,河流横亘,乱石斜堆,已无平坦之地。几人下得马来,各自背上包袱,将马驱散,自河流方向朝西南行进。好在梅剑之四人轻功不俗,除得叶枯大师偶有拖沓,借着拉屎撒尿趁机休息,一连五六日翻山下谷,终到南阳府地界。
这一日阴云密布,遍山浓雾,看不清周遭情形。几人攀过摩云垛,再往前便是伏牛派所在的主峰老界岭,山脊层叠,狭窄陡峭,极为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