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蓝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
她真是想不到,这看起来柔弱客气的秦桑白,居然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蓝氏心里生气,面上还是得挂着和蔼的笑容,毕竟来者是客,秦家虽然人丁凋零,可门第却是不低的。
“秦姑娘这话说的,倒也对。既然姑娘是来找我家大姑娘叙话的,那就请便吧,我就不妨碍你们说女儿家的体己话了。”
秦桑白闻言,便起身行礼,“有劳夫人接待。”
马夫将给国公府的那一份礼交给了蓝氏身边的张嬷嬷后便退下了。
甘草则抱着给穆轻颜的那一份礼跟着玉簪去了桃园。
出了正厅后,穆轻颜拉着秦桑白的手就往桃园走。
蓝氏气得连茶都喝不下去,端起了茶盏又重重的放下。
忍不住咒骂,“这个死丫头,生来就是克我的!你去打听打听,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张嬷嬷忙出去吩咐丫头,去打听消息。
回来还得宽慰夫人。
桃园里的那株桃花,还在开着,地上落了不少花瓣,平日里玉簪要扫,穆轻颜是不让的。
就这么看着,也挺有意境的。
花开花落,不过是自然现象,她不是诗人,不会伤春悲秋,更不会以花喻人。
但今日一早,她却让玉簪把花瓣扫成一堆,然后在桃树下挖了个坑,把花瓣都埋了进去,做桃树的养料。
因为秦桑白有喘症。
穆轻颜带着她进来时,都尽量远离那株桃花,还让她用帕子捂住口鼻,以免吸入了花粉诱发病症。
桃园小,但也有一个小花厅,做会客用。
前世,穆轻颜爱看书,来到这里以后,就把各种典籍杂文游记往这花厅倒腾,不知不觉的就摆满了。 平日里她坐着看躺着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横竖她这里也不会有客来访。
看着摆满各种书籍的博古架,秦桑白都愣住了。
穆轻颜解释道,“我这园子小,一共就两间屋子加个花厅,后面倒是有两间闲置的屋子,不过年久失修,又堆满了杂物,也住不了人。书不往这儿摆,就没地儿放了,平日里无事,就图个消遣,让你见笑了。”
秦桑白摇头笑了,“我平日里也会看书当消遣,祖父有一间很大的书房,里面摆满了各种古籍,有些游记十分有意思,你若爱看,改日我让人给你送来。”
“好啊!”
穆轻颜拉着她坐了下来。
玉簪和甘草也是一见如故,小姐妹趁着两位姑娘去见国公夫人的空隙,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眼下一人端着茶水,一人端着点心走了进来,笑得不知有多高兴。
“这些点心都是玉簪一大早起来做的,我特地让她减了甜度,我尝过了,很清爽,你试试。”有喘症的人是不宜吃过甜的食物的,但也不是一点都不能沾,只是要少吃。
秦桑白自小吃药比吃饭还多,饮食起居需得细心再细心,方能平安活到现在。
在这个医疗条件有限的时代,得了喘症能活到成年,实属不易。
平日里大夫叮嘱过不能吃的食物,她是一丁点都不敢碰的。
但穆轻颜是大夫,她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她让吃的东西,必定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秦桑白毫不犹豫的拿起面前的点心,轻轻的咬了一口,糕质细腻,入口即化,只有一点点甜,还带着一股清甜,真的挺好吃。
“好吃吗?”
食不言寝不语,她将口中的食物全都咽下去了,才回答,“好吃,你这丫头真是心灵手巧。”
不过,她也只尝了一块,便不敢再动了。关乎生命的事情,是不能马虎的。祖父已年迈,她不想让祖父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得努力活着,做祖父的精神支柱,不能让他身后无人。
见她吃了一块点心,喝了一口茶水之后,便不再动,穆轻颜也不劝,只是道,“我今日邀你过府,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何事?”
“平日里为你治病看诊的大夫,是如何说的?”
秦桑白是个坦荡的人,听她提起自己的病情,没有避讳更没有窘迫畏缩,反而大方地道,“大夫只会挑好听的说,反正叫我好生养着,平日没事少出去走动,尤其是春日里百花齐放的季节。其实我都知道的,我活了十七年,就服了十七年的药,能活到今日已是不易了……这两年发作也越来越频繁,我倒不怕死,只是担忧祖父身后无人……”
穆轻颜顺势搭上了她的脉搏,示意她平心静气,不要有情绪波动。
五息之后,她松开了手。
秦桑白见她神色如常,并不像以往看诊的大夫那样,把完脉眉毛都恨不得皱成一团。
“玉簪,准备笔墨。”
“是。”
玉簪去了又回,手里端着她要的笔墨纸砚。
穆轻颜提笔写下药方。
之前所有大夫开的药方,秦桑白都存着,厚厚一沓,用药几乎没有差别。
且张张都有桑白皮,她都能背下来了。
但穆轻颜这张药方,上面的用药有几味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日后,你就用我的药方,每日用药后有什么感受,都要详细记录下来告知我,我每十日给你调一次方。”
秦桑白抬眸看向她,默默点了点头。
送走了秦桑白后,穆轻颜也带着玉簪去了凌王府。
与此同时,奉蓝氏命令去打探消息的丫头也回来了。
“那丫头竟会医术?怎么可能!在沧州那头吃不饱穿不暖,能活到如今都算她命大,她哪里习的医术!莫不是自己琢磨点儿皮毛,就敢拿出来招摇撞骗吧!”
丫头低着头,“坊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那秦姑娘当街发病喘得就差断气了,大姑娘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车,不知做了什么,没一会儿,人就好了。大家都嚷着让神医也救救他们呢!”
蓝氏嗤之以鼻,“就她?还神医呢!神棍吧!”
张嬷嬷挥退丫头,躬着身子劝慰,“夫人莫恼,为她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她若是只懂皮毛,将那秦姑娘治死了,不就犯了杀人大罪了?那秦府都快死绝了,就剩这么根独苗,要是让她给治死了,那秦老大人能轻饶了她?她要自寻死路,咱看着就是,不必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