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个小姑娘和她母亲是不一样的。
她虽然有些刁蛮,但心地却存着一抹善良。
有时候是骂骂咧咧的,但却是在救人。
这府里的姨娘,在蓝氏手底下讨生活,个个都艰难。也多得了这个小姑娘明里暗里的帮忙,她们才能勉强度日。
“我听说有人来下聘了,是不是,聘礼不妥,被老爷为难了?”
穆盈玉扯出一抹苦笑,“没有,父亲巴不得我快点滚出这个家,怎么会为难呢……”
她撑起精神来,“沁姨娘,以后没有了我母亲的为难,你们就好好在府里过日子吧,与其他的姨娘好好相处,不要为了个男人斗来斗去的,大家都是女人,何苦互相为难呢……”
沁姨娘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三姑娘放心,我们能活到今日,也是托了三姑娘的福,日后,自会珍惜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的……三姑娘也要出嫁了,日后到了夫家若是受了欺负,也尽管回家来,我们虽是姨娘,可托句大,也能算是你的长辈,我们一定会为姑娘撑腰的!”
聘礼一下,婚事就算定下了。
张颂目前是没有能力买下一座宅院供妻子栖身的。
但穆轻颜不舍得真的让穆盈玉吃苦,于是,悄悄找到了张颂。
“大姑娘……”
他们如今属于雇佣关系,张颂文一直谨记本分。
“张先生请坐。”
张颂从容的坐了下来,有谦和,却没有卑微。因为穆轻颜早就告诉过他,他们是雇佣关系,非主仆。
他利用自己的学识讨生活,她需要教书的先生来维持学堂的发展,这是共赢的事情,大家互相尊重就行。
“张先生今日已经去下聘了,轻颜知道先生有治世之才,将来必定能高中,给我妹妹体面的生活。但阿玉这个傻丫头,自小是锦衣玉食的,没吃过什么苦头,你们就要成亲了,总需要一个栖身之所的。”
张颂知道,自己出身寒微,能娶到公府嫡女,是三生有幸之事。
蓝氏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是知道的。
他并非存着攀龙附凤的心思才去下聘,而是真心喜欢那个善良的小姑娘。
“大姑娘见谅,在下如今,并没有能力,去买下一座宅院,但您放心,在下一定努力攒下银两,早日给三姑娘,一个体面的家。”
穆轻颜笑着递过去一张地契,和一张欠条。
在张颂疑惑的眼神下解释道,“京都的房屋价贵,但在城北这个地界,买下一间小院,还是不算太难的。这个呢,算是你在我这里借银子买的,我已经命人修缮打理过了,你们可以直接入住。既是借的银子,将来是要还的,所以,这是欠条,你只要签上自己的名字,摁上手印,就算成了。”
“这座小院就在学堂的后巷,从后门出去,正好对着它的前门,你们来学堂也方便。”
张颂本也在苦恼如何给穆盈玉一个栖身之所。
他如今住在学堂的厢房里,但成了亲,再住学堂就不合适了,总得有属于自己的小窝才是。
可下聘的银子,还是学堂里的几个好友凑起来的……
“大姑娘,在下……”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算是你借的,日后就在你的工钱里扣。待你高中入仕,有了俸禄,阿玉也就能过好日子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待阿玉好,别无他意……”
张颂站了起来,向她深深作揖,“多谢大姑娘……”
“先生不必多礼,你我之间,并无阶级之分。我办学堂,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读书识字,将来有所作为。就算先生将来入仕为官了,还是可以来授课,工钱照发的。待这些孩子学有所成,亦会感激先生今日教诲。”
药房说开张,被一而再的耽搁,总算是提上了日程。
开张那日,她亲自去剪了红绸,揭开了牌匾上的红布。
济民堂,自今日起,正是开张营业。
穆轻颜作为东家,更是唯一的坐诊大夫。
大家都慕名而来,尤其是当日,在布行门口亲眼见她治好了秦家姑娘的人,更是一大早就带着家里有顽疾的病人前来排队看诊了。
穆轻颜不论贫富贵贱,来者不拒。
就连街边身无分文的乞丐,她也不曾嫌弃分毫。
“王爷,大姑娘都亲自坐诊了,那日后成了王妃,该如何是好?咱们大安,可没有王妃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的先例啊。”
阿束没说话,阿商却忍不住问出口。
被阿束瞪了一眼。
凌王的马车停在街角,撩开帘子,恰好能看见济民堂人潮拥挤的百姓。
而穆轻颜,一身束袖青衣,发髻上只有一根簪子,整个人素净得像一朵不染尘埃的莲。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笑容,无论眼前的人是谁,得了什么顽疾,她都耐心从容,把脉开方,对症下药,轻声宽慰。
门前虽拥挤,看诊的人却十分有序地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
“她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绝不会因为她冠上了本王的姓氏,就约束她。”
阿商默默看向在门前看诊的女子,这么一瞧过去,衣衫褴褛间,她就是能让天地失色的存在。
虽然,她的装束并不张扬,但你就是能在人头攒动的百姓之间,一眼就看见那张脸。
“走,去牢里,看看那位周大人……”
马车轮子缓缓滚动,悄悄地离开了街角。
还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的周元,见到凌王时并不惊讶。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微臣,参见王爷……”
凌王坐了下来,一派闲适。
“周大人这一派从容的样子,是笃定了即使进了刑部大牢,陛下与本王,也不会拿你如何的,是吗?”
周元脸上的笑并未收敛,反而越发张扬了起来,“王爷说笑了,陛下与王爷,手掌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区区一个周元,又算的了什么呢?这条命,陛下与王爷想拿,尽管拿去好了……”
凌王低下头,笑了,那笑里,竟藏着几分平日里不曾有过的凉薄,“陛下对大长公主,够宽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