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夫与凌王走后,月半走了进来,穆轻颜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道,“有话就说。”
月半才道,“秦姑娘说,想见姑娘,但这几日,姑娘精神不济,一直都在调息,属下便让她等几日……桃园那头一切都好,玉簪能下床了,抚国公近来也没什么动作,只是,他又去牢里见了周元……在牢里整整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穆轻颜撇撇嘴,“他想自寻死路不必拦着,盯紧他就行。”
月半应声退了出去。
穆轻颜久久没有动作,眸子里泛着冷光。大长公主的寿宴摆明了就是鸿门宴。若是她自己,全身而退不是问题,可是不止穆盈玉会去,秦桑白也会去的。
穆斯年在这个时候去见周元,定是又想整幺蛾子了!
她能护住自己,又该怎么保证穆盈玉和秦桑白的安危?
她必须要尽快将毒逼出来,才能在寿宴上不那么被动。
她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运功逼毒,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东西给配出来的,发作的时候能折磨死个人。
祖父说,当年,她父亲也是中了这种毒,不治身亡的。
也就是说,当年害燕归离的,和今日害凌王,是同一个人!但问题是,燕归离是江湖人士,与朝廷有何相干?幕后之人害他做什么呢?
要说是雍王指使,可十八年前,雍王还不似今日这般手握重兵割据一方啊!
事情真的是越来越耐人寻味了!
运功需要聚精会神,穆轻颜只好将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先放下,专心运功逼毒。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很久了。她吩咐过月半,不要来打扰,所以,连午膳晚膳她都没有用。
运行到第五个小周天时,她胃里一阵翻腾,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然后整个人就虚弱地滚落在床上。
那股几乎能将她五脏六腑烤熟的灼烧感又开始慢慢从四肢百骸里钻出来,她四肢蜷缩在一起,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那钻心蚀骨的疼痛和灼烧感,让她浑身颤抖。她咬紧牙关,青筋暴起,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君晔进来时,就看到她痛苦破碎的样子……他的心揪成一团,该受这痛苦的,原本是他……
他红着眼睛冲了过去,将人抱在怀里,唤她的声音都在颤抖,“颜儿……”
她拼命咬着自己的唇瓣,面纱都染了血,君晔将手递到她唇边,“颜儿,你别咬伤自己,咬我……”
穆轻颜痛得整个人意识都模糊了,只想寻个什么东西来缓解一下身体的痛,君也的手一递过来,她隔着面纱,张口就咬了过去。
君晔一只手紧紧搂着她,一只手给她咬着,他双目通红,手上感觉不到疼,心却疼得快要碎了。这几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一个人,这么熬过来的……
天气已经入冬,穆轻颜却大汗淋漓,她连将人推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下意识咬住君晔的手,直咬到她觉得牙关僵硬发麻,才慢慢松了口。
她痛得浑身发抖,却一声不吭。
脸上的面纱还在,白色的面纱吗,被染红了,有她自己的血,也有君晔的。屋内烛光昏暗,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但在这一刻,两颗心却紧紧贴合在一起。
有他的怀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
之前毒发,痛苦起码会持续半个时辰的功夫,而且常有愈演愈烈之势。她想要利用内力压制,却不过是徒劳无功。
所以后来她就放弃了,生生扛着,不做任何无用功,只等待这痛苦过去。
今夜,毒发的时辰很快过去。
她感觉到不疼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全都湿透了,活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头发都打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脑门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君晔一直紧紧抱着她,不曾放手,她疼得双目迷离,回头看他时,他满眼通红,一言不发。
“君晔……”
他愣了愣,随即松了松手,不过仍旧没有将她放开,“还疼吗……”
穆轻颜摇头。
君晔低头,含着泪吻了吻她的额头,颤抖着声音道,“对不起……本该我受的苦,都让你受了……”
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你之前中过毒,底子本就差,没有我这么强大的内力护体,你可受不住这苦,会死的。”
她缓缓起身,抓那只被她咬得鲜血淋漓的手,没说话,偏过头去忍住了眼泪,“你去把药箱拿过来,我帮你包扎……”
君晔默默地放开了她,将药箱取了过来。
两人不发一言,穆轻颜仔细擦掉他手上的血迹,用烈酒消毒之后,涂上了金创药,然后细心地用纱布裹了起来。
“好了……”
见她要下床,君晔忙伸手去扶,“你要去哪儿?”
穆轻颜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我去清洗一下,换身衣裳。”
她一下床,腿一软,就跌在了地上,君晔不顾自己的伤,一把将人抱起,往旁边的屋子里去。
“你这伤不能用力,会崩线的,放我下来!”
他没说话,进了屋子才把人放下,屋子里准备了热水,大概是前几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月半准备的很周全。
他把人放下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穆轻颜看看冒着热气的浴桶,又看看一动不动的君晔,歪着头问,“你打算——看着我沐浴吗?”
君晔的心突突跳了好几下,忙低着头出了屋子,还不忘带上门。
穆轻颜见他落荒而逃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可人一走,她那戏谑的神情就敛了起来,看着那袅袅生烟的浴桶,褪下了被汗打湿,黏在身上的衣裳,整个人泡在了浴桶里。夜里冷,水一变冷她就赶紧起来了,她现在身中剧毒,底子难免会差一些的,若是再染上了风寒,那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
穿好里衣,带上面纱开门,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墨色的深瞳里。
她还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走啊?”
君晔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稀稀疏疏的声音,心里难免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