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男人抱下楼时，乔钰人已经麻木了。
昨晚的谈话在他又刚开了个头时，就被男人的插科打诨给蒙混了过去。他定力不好，被男人这一激，就会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走。
回过神来时就发现，他们整段谈话就像是两个小学鸡斗嘴一样幼稚。更关键的是，最根本的原因他依旧也没有搞清楚。
这次在下楼取食物时，乔钰发现了不对。
这些村民，似乎不太想给柳无玥分发食物。
虽然在男人淡然的视线下，这群人最终还是给出了粮食，但周围人那若有似无回避着的目光，乔钰却看的胆寒。
他们以最弱势的模样，做着最强势的行为。
他们在孤立柳无玥。
孤立这个受害者。
柳无玥冷嗤一声，带着人上了楼。
柳无玥能猜到这群人在想些什么。无疑就是在意识到了他可能会探究当年的真相后，就开始卸去了伪装。
虽然在表面上，只是不想给他食物这种情绪化的小动作。但实则在潜意识中，也是想让他这个唯一想要寻求真相的人，死在这次的洪水当中吧。
看来这一年的相处，也不能让这群冷血动物多了半分的温情。
柳无玥冷下脸色。
*
相比起前两次的副本，乔钰能更加感同身受的体验到那种孤立无援的恐惧感。
不断变长的头发、奇怪的梦境和目前的现状。
他跟柳无玥成了天然的盟友。因为自己离开了他就什么也做不成了，偏偏他自己的存在甚至还会拖累到这个男人。
“ 害怕什么？”
男人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对方将下半张脸贴进他的发丝内。距离之近，似是在耳边呢喃。
乔钰瑟缩了一下，嘴硬：“ 我没有怕.... ”
“ 那你怎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男人轻笑着，语气带着亲昵。
或许对柳无玥来说，乔钰更像是一个自己情绪上的锚点。在清楚了他还能继续守护、且有了可以守护的人后。他才会表现的像个常人一样，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虽然这仅剩的理智已经开始伴随这场雨和被淹没的村子，变得起伏不定。
可他依旧有着属于自己的锚点。
“ 你怕他们会饿死我们？” 柳无玥在提起这句话时，就像是在跟乔钰提及一个笑话一样轻松。“ 你放心，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他好像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乔钰一整天都在男人身边，根本没看到男人除了在照顾自己外，还具体实行过什么有效措施。
可明明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乔钰的潜意识里却认为这人不像是在撒谎。
这让他觉得有些微妙。
*
下午，学校内传来一阵骚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玩家他们。在抓住了几个村民追问后，才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就是，那群第一批下水搜刮物资后回来的几人。就在刚刚，突然说要回村，就疯疯癫癫的一起跑出去了。
于是玩家们跟随着几个惊恐跑去追人的村民们出了学校。
并在下坡路上，看到了又一次升高的水位，和水面上一大片的血水与漂浮的肉条。
人体组织遍布湖面，宛如一处人间炼狱。
在村民们的尖叫声中，玩家们只默默注视着那些在不远处聚集起来的鲤鱼。
它们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岸上的人。
*
脱离了村民们的视线，玩家们陷入了沉默。
是红发女人的疑问率先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是那些鱼吃的人？”
沈秋寒摇头：“ 我觉得不像，先不说鲤鱼根本就没有可以撕碎人类组织的牙。且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些在水面上的碎肉，根本就不是被咬下来的。”
“ 是撕下来的.... ” 冲锋衣胖子惨白着脸。
他可是看到了的，那河面上飘着块儿带着皮和肉的肉条。
“ 我怀疑这些鱼...可能只是起着引路作用。” 沈秋寒猜测。“ 它们会最先找到落水者，河里的怪物就会顺着它们的方向一路找到猎物。”
可这就要追溯出一个疑问了。
先前第一个死亡的大汉虽然也留下了一片血迹，但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人体组织或者被撕扯下来的肉块儿。
而第二个死亡的新人玩家连血迹都瞧不见，像是被拉进了水里。
而在看到了那宛如炼狱般凄惨的死相，并听清楚了老玩家们的猜测后，唯一存活下来的两个新人就开始崩溃的哭泣。
红发女人厌烦的‘啧’了一声：“ 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胖子看着这两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心里也已经没了昔日的同情心，人早已麻木。
毕竟他们都是在第一个副本哭着活到现在的。
只要经历了第一个副本、过渡到了第二个，久而久之....人就习惯了。
当年的他们恨老玩家没有同情心，认为那群人是什么反社会分子。可走到现在才发现，谁又能同情得了谁呢。
*
乔钰跟柳无玥正望着窗外。
那水面上一大片血红色的痕迹从高处往下望着，就会变得更加直观且显眼。
乔钰视力很好。他能看到那些村民们的衣服碎片和.....漂浮在水面上的红色肉块儿。
“ 别看。” 柳无玥伸手捂住了青年的双眸。“ 会脏了你的眼睛。”
说这话时的男人声音依旧淡然，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话语所透露的情绪毫无波澜，似乎对他来说：相比起乔钰的情绪、这些人的死活完全就不是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事。
甚至连最基本的恐惧都没有。
乔钰的双手搭在了男人的手上。似乎是想要拉开对方的手，可力气却微不足道。他的肤色相比起最初的白嫩，要更显剔透。似是块儿暖玉，却变得有些苍白。
乔钰的长发已经及腰，明明散落在了男人身上与肘腕处，可对方却认为这头长发是乔钰天生就有了的。
明明柳无玥能清楚的回忆起与乔钰相处过的种种细节，可他又好像忘记了很多。
忘记了乔钰本身就是短发。
忘记了自己在最初面对乔钰时的态度。
在对方的阐述中，他与乔钰相处的其乐融融。
没有纠结、没有矛盾、就像一个快乐的合家欢剧情一样。种种细节都对的上，但主演人之间真实情绪却被他遗忘了。
所以这让他口中一片祥和与美好的回忆，都带上了虚无缥缈的感觉。让乔钰觉得对方的记忆如同泡沫，一触即破、尽是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