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明曦却瞬间又崩溃地大哭,“呜呜!没用的!不要谈,我不要任何谈!
赢家规矩森严,逼着我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学不会的,我永远都学不会!”
“只要学不会,他们就会用针来扎我!”
“他们还要我伺候那个病入膏肓的婆婆!她吐的痰都是恶臭的,身上还总是出虚汗,擦起来黏糊糊,恶心死了!我不要去伺候!”
“赢修堂……他那怪癖两年都没医治好,肯定治不好了!就算医治好了,他那种公子也不会爱我!
他娶我,仅仅是因为我的性格适合他当下的处境!只有我这种人做正室失宠,才是冠冕堂皇,不坏太傅府名誉!”
战明曦全看透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死也不要过那种生活!
赢修堂再好看,那张脸也不能当饭吃。
她要的是被人捧成小公主!
“我不要再回去,我不做赢家的夫人!我要和离!我今天就要和离!”
她的声音很大,近乎咆哮。
吴荭霞愣在那里,脸色一片复杂。
之前陈玉皎闹和离,她觉得可憎,没曾想她的女儿战明曦,竟然比陈玉皎还更急着和离……
这个时候,还有护卫跑来禀告:
“定西王,赢家来人了,修堂公子亲自来接小姐。
说小姐在赢家顶撞婆婆、冲撞夫君,胡作妄为,他们是按家规惩治了。
但他会接小姐回去好好照顾,并且以后会亲自护好小姐。”
“放屁!这是将所有罪全往我身上推!还说什么护好!我一个字都不信!”
战明曦见过赢修堂冷漠的样子,她知道那副温柔的皮囊下,是有多无情残忍。
她害怕地跑过去,拽住战寒征的手臂疯狂摇头:
“哥哥!我不要回去!我死也不要回去!
他们会用针扎我,会用家法鞭子抽我,他们要我一辈子守着正妻之名、独守空房一辈子!”
单是想着那些疼痛,她就应激地瑟瑟发抖。
甚至是扑过去,抓起旁边案桌上的一把药材匕首,就抵着自己的脖颈:
“哥,你要是现在把我送回去,我就立即死在你面前!立即!”
她白嫩的脖颈间的确很快逼出一条红痕。
战寒征冷峻的眉目难得凝起沉重。
显然,有些为难。
陈玉皎也凝视战明曦,红唇轻启:“如今你已出嫁,全城皆知你是赢家之新夫人。
赢公子回来接你,说明他并没有和离的打算。”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适合做正室夫人的女子,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和离?
而在华秦,乃至当今天下,只要男子不同意和离,女子就永远无法和离。
就如她。
就如世间千千万万被困禁在婚姻里的女子。
陈玉皎悠悠的目光落向战明曦和吴荭霞:“这道理,你们应当比我还明白。”
战明曦脸色都煞白了。
是啊,只要赢修堂不同意和离,她就永远是赢修堂的夫人。
即便是她哥哥插手,也名不正言不顺。
娘家跑去破坏婚姻,敌对夫家,甚至还是太傅府……
这传出去,全天下都会耻笑他们战家没规没矩,甚至是战寒征的官职官位,都将受到影响。
战明曦意识到这,身体的颤抖更加厉害,脸色也愈加惨白。
她只能无助又崩溃地紧握住手中的匕首:“我不管……我不管这些……那我现在就死……我死了也不要回去!”
她真的举着匕首,朝着自己的脖颈动脉就狠狠划去。
忽然、顷刻之间,“哒!”的一声!
有一截药材击打在战明曦的手臂软筋之上。
战明曦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匕首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是陈玉皎。
亭亭玉立的她,在那一瞬随手拿了截肉桂掷出去。
最近训练身体,她飞出的叶子足以击倒一个小木人。
再配合穴位,便顺利让战明曦手臂失了力道。
战寒征未出手,他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陈玉皎身上。
那一向冷漠的眉宇间,微微掠起一抹惊滞。
陈氏、竟不是手无缚鸡之女人,竟会这等功力?
陈玉皎始终从容而立,安抚战明曦:“此事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她转而对战寒征道:“你先去见赢公子,就说舍妹回来后就已睡下,不便惊扰。
待她醒,战家定会亲自将人送回去。”
战寒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柔和两分。
此刻帮着处理家事的她,看起来比往日顺眼。
“好。有劳你先安抚明曦 。”
他嗓音难得沉和,转身迈步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她们后。
战明曦脸色发着白,眼中还是猩红:“陈玉皎,你还想把我送回赢家是不是?你就巴不得我不好过!”
陈玉皎慢条斯理地抚着胸前的一缕发丝:“我倒是想,毕竟也不是什么过不下去的日子。
我在战家生活了七年,操劳七年,照顾老祖母七年,亦在静清院中守活寡七年。
战明曦,我能过的日子,你为何不能不能过呢?”
战明曦一时间被问住了。
是啊……陈玉皎在战家……过了整整七年这样的日子……
虽没被打被虐待,但日日天没亮就晨起……
天天独守空房,守活寡,至今还不得所爱。
照顾老祖母……老祖母更是比那赢夫人的情况更麻烦,拉屎拉尿都是在床上,次次都是陈玉皎亲自换洗。
曾经她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现在当巴掌甩在自己的身上,她终于知道疼了。
战明曦是第一次有些钦佩陈玉皎,“你怎么就能忍七年?我忍不了,七天我都忍不了!”
陈玉皎眉间掠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看,战明曦再任性,都知道不委屈自己。
她却为了所谓的爱,自己在战家受了整整七年的折磨!
陈玉皎清澈的眸子渐渐变得冰凌,抬眸看向战明曦:
“想和离,也不是全无办法。若是你端正态度,全按照我说的做,我倒是可以帮忙。”
战明曦微微怔了怔,以往她看到陈玉皎就想打死,而此刻……她哪儿还顾得了那么多,扑过去就抓住陈玉皎的手臂:
“你说!只要你能帮我和离,以后我永远永远不会再找你麻烦!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之前她们骂陈玉皎闹和离,现在,她求着陈玉皎帮忙和离。
陈玉皎看她一眼,红唇轻启:“当今天下,的确无一律法支持女子和离。
可还有一个途径,那便是——敲响天听鼓,立新法!”
天听鼓,那是秦帝登基后设立在秦宫外的一个巨鼓。
有巨大冤屈者可敲响此鼓,从而进入秦宫龙台殿,得见天威,由帝王亲自审理。
审理时,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皆会在场,是百姓们查冤案、告贪官的重要途径。
但、
秦帝杀伐残暴之名天下皆知,若告假状者、或最后审理失败者,将被处以烹刑。
设立至今,总共不超过三个人前去敲鼓。
而要求秦帝立新法、驳斥旧法……这更是亘古未有!
战明曦吓得脸色都在惨白:“陈玉皎,你是疯了?区区家事,竟然想去找秦帝立新法?
现在的华秦律法全都是订好的,你提出新法,不等同于打秦帝的脸?”
且立的新法,是许可女子能自己提和离?
这从夏商周至今,更是前无古人!是撼动天下男人的尊严!
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