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众将士们的骑射表演结束,又有人开始展列军用武器等。
在所有人垂眸观看之时,忽然!
“啊”的一声,女子的尖叫声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移目看去,就见是席位上的燕凌九。
她在用桌上的匕首切割整块牛肉时,不慎割到了她自己的手背之上!
鲜血顿时弥漫,伤口极重,血肉翻卷。
赢厉的目光扫视过去,眸底明显腾起不悦、威压。
立于秦帝身边的那位德高望重的夏公公极有眼见力,大声训斥:“大胆!”
“御前失仪,惊扰圣驾,拖下去听候处置!”
单单是“御前失仪”这一项,按律法,就足以降职或杖责。
有黑御卫大步走至,就要去抓燕凌九。
燕凌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想到这么点小事还要被处罚的?
这时、战寒征立即站起身,快步走到高台中央、单膝跪地行礼:
“君上恕罪,凌策才从西疆归来,不懂京中规矩,为人一向坦率直接,绝不是有心为之。
愿君上念其初犯,让臣代其罪罚。”
毕竟是他的妻,他将其带来此等场合,他有责任。
这是他的担当。
燕凌九才堪堪回过神来,也连忙走过去跪下:“君……君上……”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她说话也难得紧张。
可她不断告诉自己:燕凌九,你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你是与众不同的女子,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妇女!
她便努力逼迫自己保持冷静,解释:“臣方才是看武器太过专注,惊于华秦之武器太过精良,一时间没注意,才不慎伤了手……”
其实她是故意的。
当时没有办法赛马,看到割肉的匕首,心里百般忐忑,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她才不得不百般说服自己,逼迫自己下此狠手。
现在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好疼好烈,剧痛难忍……
现场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变得有些微妙。
这番说辞,倒是说得过去。
只是这官场之上,每一个风吹草动,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陈玉皎亦眯了眯眸,真没想到燕凌九还是不罢休,还这般豁得出去。
赢修堂清儒温润的长眸更是微微深了深。
他不蠢,自然清楚其目的。
燕凌九,果然够狠!
而高台上那位帝王,目光至上而下落在燕凌九那手背的伤口处,视线越发深邃,有微不可察的深意闪过。
“既是无心,免罪。”
他似是想起什么,状若不经意地提:“定西王,寡人记得你带了随行大夫?为凌策军师处理一二。”
低着头的燕凌九心中顿时惊喜,君上赢厉竟然主动开口让大夫为她处理伤势?
这说明她入了秦帝的眼,秦帝并不厌恶她,甚至是十分看重她!在意她!
仔细想想也是,华秦个个女子或是粗俗傲慢,或是大家闺秀,有几人有她这般从容镇定、临危不乱?冷傲独特?
“多谢君上!”她脊背更加挺直,行谢礼。
尔后,暗暗朝着容弈使眼色。
这么好的御前表现机会,她都为容弈千辛万苦、不惜折损自身争取来了,容弈可要争气,别拖她的后腿!
战寒征的目光亦落向容弈:“容大夫,君上之令,有劳了。”
“是。”陈玉皎不得不行礼后,提着行李箱走到燕凌九跟前,蹲下,打开医药箱,快速为其处理伤口。
烈酒消毒,撒药,利针缝合……
全程动作十分利落专业,尽是她自己的本能。
而燕凌九伤口被烈酒洒上时,疼得险些龇牙咧嘴。
天!火辣辣的!好疼!
缝针时,明显可感觉到线的拉扯,那尖锐的针还一针又一针!身体近乎痉挛!
虽然她是在边疆战场待了七年,但只是一个军师,并没有真正上阵杀敌。
有战寒征保护,更是很少受伤。
这简直……疼得半死!
顷刻时间,她周身都渗出大汗,脸色惨白。
好在她早前去见过赢修堂,她的计划,应该对得起她这疼痛吧……
赢修堂见到容弈的针法时,心中也微微吃惊。
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神医,单是从缝合的手法与利落来看,至少有十年之经验。
年纪轻轻就如此精湛,日后成就更是非同小可。
这样的人若是能为他太傅府所用……
赢修堂便温润开口:“这位大夫是从何人?医术针法似乎惊异于常人。”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在容弈的手法上,果然,众人皆惊了惊。
他们这些将士武将,经常和军医打交道。寻常的军医虽然医术也很好,但是没有容弈缝合的那么好看,手法也会更为粗暴一些。
那男子明明年纪轻轻,动作也很利落敏捷,偏偏看起来还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不少武将亦开口道:“那伤口缝合得漂亮,像是娘们绣的花一样!”
“伤口缝合越平整,恢复越快。这医术怕是碾压我们蓝田大营的军医!”
燕凌九心中自豪,这可是她一手培养提拔上来的人,能差吗?
她忍着手部剧烈的疼痛,低头道:“回秦帝,回赢公子与诸位将军,此人姓容名弈,原是一名江湖游医。后来臣有幸结识,便与其成为挚友、至交。
如今她是京中盛世医堂的大夫,对诸多疾病皆有广大涉猎,尤其擅长急救、外伤一类。”
曹典大将军一听,心中思绪瞬间猛起。
盛世医堂……容弈……
这段时间这个神医,的确不少人都略有耳闻。
曹典是公子赢舟之人,太师时常告诫他们,要善于广络人才。
若是能将此人留在军营之中……
曹典立即道:“如此大医,在外面开医馆多浪费人才?”
他恭敬朝着上位的赢厉拱手:“恳请秦帝将其留在蓝田大营,便于军中将士们医治。”
燕凌九眉心顿时一皱,剧痛令她脸色都没有血气了,她还是忍着开口道:“曹大将军,倒不是我小气,只是盛世医堂刚开业不久,筹备诸多,且近日成百上千的百姓到盛世医堂看诊。
若是忽然就这么停止,不利于百姓民众。”
赢修堂亦温声道:“蓝田大营军医甚多,倒是近日民间伤寒甚起,不可因军营就枉顾百姓所需。”
在人前,赢修堂永远这般温润如玉,体贴入微。
不少人讨论起来,皆想将此人才留为己用。
在这战争时代,最贵重的便是大夫。
陈玉皎什么也没做,就沦为众人争夺之对象……
那位话语极少的国尉总督,亦多看了容弈一眼。
各方势力都想将其招致麾下,如此羸弱之人,怕是如入豺狼虎口。
只是那青年始终从容沉静,不像是简单之辈……
在各方势力你一言我一语之下,燕凌九鼓起勇气,撑着疼痛对上位的帝王道:
“君上,依臣之见,不如这样,让容大夫继续回医馆看诊,便利百姓。
各大军营、或哪个世家遇到棘手之情况,便可将患者送至盛世医堂,或军令召容大夫前往军营医治。
盛世医堂,定不退却,全力配合!”
众人的目光皆是深了深。
这燕凌九倒是聪明,野心胃口不小!
将各方人员送至盛世医堂?华秦史上哪儿有这个先例?
这是想凭借一个容弈,就拉拢诸方势力?
帝王赢厉,他怎么可能同意这么荒唐之事?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