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
恢宏的秦宫之中,一三层高的古楼已经在各种筹备,太监婢女护卫们忙碌其中,做着隆重缜密的安排。
军机阁大夫,三品大臣,掌管华秦兵书战策,研究保存与军事相关的各种资料,等同于朝廷的一个军事锦囊。
最重要的是,可参与朝政,在朝堂发言与议政。
陈玉皎一大早便起床,早早准备。
昨日她陪了父亲与祖母许久,几乎聊至深夜。
今日她走出所居住的玉华院,才发现陈家四处寂静萧条,冷冷清清。
这样的环境,很不利于祖母与父亲的病情。
祖母年老,颐养天年即可。
可父亲才41岁,当年威风凛凛,若他安好,哪儿有战寒征去西征的机会?
在去朝堂之前,陈玉皎吩咐:“春鹭,将府里现在还剩的人,全数召来。”
曾经陈家辉煌时,旁边还有一个偌大的秦学庄园,府内奴仆武卫足有几百人,热闹非凡,其乐融融。
但陈家落败后,能遣散的都遣散了。
如今留下来的,只有老管家骆忠贤,宣嬷嬷,以及六名婢女。
骆忠贤当年年轻时身患瘟疫,人人避之不及,视其若瘟魔,只有陈老爷秉承着“不弃一疾苦之人”的心态,全力以赴救治他,救治他所在的村庄。
就此,他心甘情愿跟随了陈老爷几十年,擅长治家统筹,严肃又忠诚。
当年有无数人挖他,可对他而言,世间有权有势之家千千万,他可以遇到很多有钱富者,却再也遇不到一个像陈太傅那般的人。
死,亦要死在陈家!
宣嬷嬷是当年一直跟着老祖母的婢女,年轻时就说:“奴婢不嫁人,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
这句话许多奴婢都说过,可后来大多数到底是遇到心上人离开,宣嬷嬷却真的跟了老祖母一辈子。
哪怕老祖母患痴癔症这七年,她亦天天尽心尽力地照顾,打地铺于床边,昼夜不离。
而六名婢女,分别以六种世家基本的才能“礼、乐、射、御、书、数”取名。
她们全是祖父当年精心培养的领头婢女,其学识涵养甚至碾压一些小家里的小姐。
对她们而言,若没有陈家,她们只是平平无奇的婢女,可陈家给了她们无尽的学识,能力。
也因此,曾经是领头之人的她们,这七年来,也一直心甘情愿在陈家做洒扫一类的活。
留下的这八人,至忠、至诚、至善。
陈玉皎面向他们,行一个郑重的拱手鞠躬谢礼:“玉皎感谢诸位不弃之恩。”
她由衷感谢,鞠躬至腰与地面平行。
众人惶恐地也连连行礼:“公主,你快起来,奴婢等受之不得……”
陈玉皎道:“若无你们,陈家如今不知是何模样。”
就算赢长屹再安排,没有体贴衷心之人,只怕夜里想喝口水都难。
众奴仆皆是言:“若无陈家,亦无今日的我们!”
不论是哪个家族,哪个国度,人人皆觉得奴仆等做万事都是应该的,她们以前都被当做牛马。
唯有陈家之人,会这般礼待奴仆。
就如此刻的陈玉皎,玉华公主,竟然向他们奴仆行礼!
真诚与感恩,始终双向并存。
陈玉皎切切实实感觉到他们的赤诚,也明白了曾经祖父教过她的许多道理,吩咐:
“骆叔,劳烦你今日重新聘武卫、婢女、厨娘、花技等人。”
“宣嬷嬷,劳烦你将陈家许多场地,尽快恢复。”
昔日她玩耍过的许多地方、花园,全被改了,只为了不让父亲与祖母触景伤情。
“阿礼,阿乐,你们带新婢女们熟记陈家家规,亦不必再做粗使活儿,将当年你们的功课尽数捡起来。”
她会让陈家尽快恢复昔日辉煌!
并且、祖父曾经精心开设的秦学庄园,她亦会让其重绽光芒!
所有人陆陆续续开始忙碌。
陈玉皎安排好一切,准备去朝堂时,本该多睡会儿的陈震岳却滚动着轮椅过来问:“皎儿,这么早你要去哪儿?”
陈玉皎知道往后要走的路,终究无法隐瞒,坦诚道:“父亲,军机阁大夫遴选,女儿想去看看。”
陈震岳眉头顿时一皱:“军机阁大夫遴选?”
陈玉皎一个女子,从未涉足过朝堂,毫无品级,竟然一跃就想做三品军机阁大夫?
“你……”
在陈玉皎准备安抚他时,却没想到,陈震岳哈哈大笑:
“哈哈哈!不愧是我陈震岳的女儿!有志向!有骨气!有出息!
去吧,父亲支持你!提着先皇曾经赏赐我们陈家的冰心剑而去,谁敢欺负你,你就削他!”
伴随着他的吩咐,有护卫立即去将那柄剑请了过来。
长剑通体剑鞘、剑柄等全用冰青色翡翠打造,清冷通透,玉石之华,毫无一丝杂质。
这是当年先皇对陈家最大的认可,当举国言:“陈家一片冰心,如坚冰如玉石。
携此冰心剑,人人如见朕!”
曾经辉煌的陈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后来先皇一死,各党派分裂,人人皆欲除陈家而后快。
冰心剑还在,却沧海桑田。
陈玉皎敛眸:“父亲,暂时不用。杀鸡焉用牛刀?”
“你懂什么?气势要拿出来!且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三品官职,实则在军事上话语权极大。”
陈父说:“这是你迈入朝堂的第一步,赢太傅一家、宗太保一家与我们几乎都有血海深仇,他们一定会在今日百般刁难你,让我们陈家永无可能涉足朝堂!
携此冰心剑在身,真死了他们也得跪在你面前磕个头!”
陈玉皎:……
的确——
赢太傅府。
一地下密室之中。
赢修堂清贵的身形立于其间,赢太傅也在一旁。
在他们前面的木架上,挂着一件有些泛旧的黑色龙袍,大小仅供十岁穿。
当年因一卦象言:“华秦天命,龙潜十岁。”
太上皇欲将皇位传给正好年仅十岁的赢修堂,连龙袍都已让人定制好,即将举行大典。
可陈玉皎的祖父陈崇景,忽然带回在盛赵国为质子的赢厉,及其父亲。
不知他们用了何等手段,太上皇转而认准赢厉。
一夜之间,属于赢修堂的一切被夺走,从此沦为皇族的笑话。
并且,在没有陈崇景之前,赢太傅一直是朝中太傅,德高望重。
可陈崇景极擅笼络君心,先皇硬是贬赢太傅为区区九卿之一,给其让位。
两人看着那小小的龙袍,眸底皆翻涌着狠厉。
是陈崇景,陈家人,抢走了赢家的一切!
赢太傅吩咐:“修堂,今日之事你好好安排。
此次军机阁大夫告老还乡,是那位长屹君给陈玉皎铺路!
无论如何,绝不可让陈家人再涉足朝堂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