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顾城骂他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哭,但在顾栩言这里,仅仅是自己的幻想都让人难过。
水晶灯的灯光垂落,像是星河,明亮而璀璨。
顾栩言的皮肤却是冷白的,睫羽漆黑,发丝泛光,连带着身上的衣料,都浸在清冷的灯光里。
隔着一层近乎于无的纱帘,朦胧如月。
那套衣服,是乔木高价还回去的那套。
他和顾栩言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属于他们和平的时光不多,顾栩言给他的,除了漠视,就只有仇视。
现在他终于有一点理解到顾栩言为什么一定要留这种微长的头发了,发丝微卷,别在耳后,些许鬓发垂在耳前,后面的头发又相对短些,只触及到脖颈的皮肉便戛然而止,侧面看起来,真的很好看。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自指尖流淌而出,顾栩言的手指在琴键上停留片刻,随后缓缓抬起头。对上了乔木正在偷窥的目光,他躲闪不及,当场愣住。
直到顾栩言合上琴盖,他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恢复自由行动,下楼喝水。
顾栩言就在他身后上了楼。
视而不见。
乔木把水一饮而尽,将玻璃杯放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感觉刚刚那莫名的焦灼,也在此刻彻底冷了下来。
他回头去看那架钢琴,忽然理解了洛文秋恨屋及乌的心理,那琴看起来也讨厌得很!
这种仇世的心理一直持续到乔木噔噔噔上到楼梯一半的位置。
相同的地方。
他再次看向那个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他莫名开始疑惑。
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顾栩言对自己的态度?
视而不见和针锋相对,这不是这么多年来早就该习惯的吗?
他到底在计较些什么?
顾栩言发现他偷听,都没有把钢琴扔上来砸死他,一定是因为钢琴太重,而不是因为顾栩言不想。
果然!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变好,只有顾栩言不会。乔木咬了咬牙齿,瞬间就释怀了。
顾城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回来的,乔木一出房门就看到了他在沙发上喝咖啡看报纸的样子。
顾家人的基因不错,顾城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银丝细边眼镜,西装革履。
乔木忽然不想下去吃早饭了。
“乔木,别愣着了,一会该晚了。”张妈在他犹豫的这段时间里看到了乔木,并及时地叫他下去。
顾栩言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现在顾家父子把他夹在了中间。
乔木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叹,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还都有屎!
没办法,他就只能快速下了楼,尽量拉开和顾栩言的距离。
“着急忙慌的,像什么样子。”
顾城看他哪哪都不顺眼,什么都要说上一句。
乔木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情绪,走向餐厅,生怕一开口就是需要打码的脏话。二对一,他肯定会输。
早餐桌上的食物比平时丰盛,西式早餐、玉米甜汤,还有些类似广式早茶里的咸点。
“今天我会和老师要一张住校申请表,下午回来就让你签字,没必要一大早就赶回来撵人。”
“你!””顾城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愤怒,“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想要闹脾气,怎么不干脆连学直接退了,和这个家划清关系,不相往来?”
“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
话刚落地,顾栩言就剐了他一眼,乔木于是噤声。
调羹在碗中发出一点声响,乔木喝了甜汤,心情好了点,至于桌子上的两个人,通通选择视而不见。
但他想安静,别人却不想让他安静。
“你要出去住?”顾栩言抬眼问他。
“嗯。”
“不许。”
“凭什么?”
顾栩言对上乔木的目光,语气平板地回答,“我说不许。”
专制的希特勒!乔木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把碗一推,在走之前,给了顾栩言的腿一脚,愤愤然骑着自行车离家出走。
半晌之后,顾城的脸色才恢复如常,“踢到我了。”顾城叹了口气。
“哦,我知道。”顾栩言道。“他不能住校。”
顾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转而就说起了别的事,“一年了,你要是和他相处得不愉快就先回家吧,和你妈认个错,你真打算怄气怄到这个地步吗?”
顾城拿起餐布擦了擦嘴角,“爷爷奶奶也很想你。你和你妈之间,是我的错。”
“再说吧。”顾栩言不爱听这些,“我也该走了。”
逃离了家里,乔木才缓了口气,一路上的空气都显得新鲜了不少。
新换的车子有三个档位,很轻快,骑上去心情也好。其实他明白,有些事是还不清的,在不同时期同样价格的东西都是不一样地位的。
关于退学的话,乔木也只是痛快痛快嘴,没办法,一对上顾城,就忍不住自己这个破脾气。
但要顾城真的让他退学的话,他就把顾栩言卖掉,拿着他的卖身钱,远走高飞,去别的地方继续读书。
想到了计划的可实施性,又忍不住想笑。
学校到家里的距离并不远,但越靠近学校就有越多的豪车。那些都是送学生的队伍,乔木望车兴叹,感慨贫富差距过大。
三百万的,五百万的,二百万的,一千万的,发动机的轰鸣声一个比一个拉风,乔木在这种折磨下站起来蹬自行车,作痛苦状。
忽然他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打开了车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冯旭,上周围堵他的人之一。
恢复正常上课了啊,那其他人,一定也齐了吧……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