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顾栩言从小冰柜里取了瓶冰的水,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瓶。
瓶子被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液面激荡了一下,有几滴水被溅在桌面上。
顾栩言气息未平,跌坐在床,冷静了半分钟双眼还是微红的。
水解不了他的渴!
即便是没有关着灯,没有那些旖旎的梦,该有的不该有的画面都在眼前晃,像疯了一样!
无计可施的顾栩言,在挫败之下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一只可怜的狗狗求收留,却丝毫不知自己走进去的是好人家还是豺狼窝。这样没有一丁点防备心,迟早要被人叼回窝里吃掉。
顾栩言无力地仰倒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
——没人会比他自己更危险了。
乔木只要离他远一点,就永远都会是安全的。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了一下,顾栩言看了一眼,点开聊天框,是云池发来的消息。
上面只发了三个字:别犯浑。
云池多虑了……
顾栩言给他回了不会,然后走进浴室,洗今天的第二次澡。
出了浴室的房间,他从走到架子的一旁,从一个维c的保健品罐子里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就着刚刚的冷水吞了。然后把东西放回原位,关灯上床,拉上被子。
夜里很安静,房间里的窗帘材质是特别挑选的,一丁点灯光都透不进来。但那双无眠的眼睛却是亮的,气息清浅,灼灼无由。
一千零一面镜子,转映着你的容颜。
我从你开始,我在你结束。
即便是明白,但哪里又明白。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顾栩言想,他得走了。
不然……
他刚想到不然两个字,门外的呼吸声忽然传入了耳膜,轻微而均匀。
顾栩言手撑着床面起身,不解而渴望地盯着那道门。生怕打断这道声音,放轻了所有步调上前,打开了门——
乔木一开始是躺在走廊上的,因为觉得不够安全,于是改成窝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靠在门上。
顾栩言这么一动,他立刻就被惊醒了,刚想要大叫,就看到了身后顾栩言的样子。
平白无故被吓了一跳,本就十分不爽,更何况按照顾栩言一贯的作风,他肯定还要倒打一耙反过来骂自己!
果然!顾栩言开始蹙眉——
“——怎么了?我又没有进你的房间,走廊上也是你的私人空间了吗?”乔木拧着眉,仰头看着他,“今天我就要在这里睡,谁来——”
“闭嘴!”顾栩言不悦地打断,松开了手上的门,“滚进来。”
“你让我走我就走啊?你算……”乔木迟钝了一下,“哦,好。”
然后像个老鼠一样,收拾自己鸡零狗碎的东西,包成一团,狗狗祟祟地跟在顾栩言后面进了房门。
顾栩言从柜子里找了条新被子,看也不看地往身后一甩,直直甩到乔木的怀里。
“在沙发上睡。”
又是这么短的一句,又是命令式的语气。
乔木想,如果他现在给顾栩言一脚,一定可以很容易就踢中他的脑壳,让他再傲!
但奈何想法只是想法,永远没办法付诸实践。人在矮檐下的乔木也只能低下高贵的头颅,对发号施令的少爷卑躬屈膝。
“好的。没问题。”
说完这句话,乔木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啊。
叹了口气,觉得今天还是要乖一点吧,总比睡外面好一点。
顾栩言房间里的沙发是单人的,两边有扶手脚踏,乔木坐了上去看着怀里一堆东西,把自己碰过地面的被子放回到地上。至于枕头……
顾栩言没有给他准备枕头,总不能让他没得用吧。
于是他把枕头放在放在了半后仰的沙发靠上,很是局促地坐上去,把腿放在脚踏上。
房间里灯只亮了一小盏,从他这个位置没办法看得到顾栩言到底是什么神情,于是他听到了顾栩言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脚步声靠近了,乔木警惕地转头看了一眼顾栩言。
半边脸被浸在昏黄的灯光里,把神色也染上了些与温柔相似的样子,乔木的呼吸空了一下。但随即放下心来,顾栩言这幅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要来杀人灭口的。
顾栩言走近了,在沙发一侧停了下来。
“干嘛?”乔木的喉咙有些紧。
顾栩言俯下身来。
“喂!”乔木慌了。
随即听到了类似于汽车座椅靠背调节的声音,紧接着沙发的靠背就被放了下来。
顾栩言好像是嫌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蠢,从头到尾没有给他一个回答他一个字。
心脏处心有余悸地震颤着,乔木嗅到了一股很隐秘的香气,和以往闻到的味道都不一样,他悄悄地吐了一口气,暗自做自己的心理工作。
顾栩言没有家暴的癖好,很少会是先动手的那一方。
想到这里的时候,乔木开始认真反思自己以前挨的揍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自己皮痒,总去招惹他吧?
房间的床头灯被顾栩言关上了,开关发出咔哒的一声脆响,整个房间陷入昏暗。
“睡吧。”顾栩言说。
……没来由的宁静霎时笼罩下来,竟有一种静谧的错觉。
乔木短暂地失神了一会,又扭过头回想自己刚刚正在想的事情。
不会吧?
乔木觉得自己真相了,因为在过往的回忆中,好像真的完全想不起来顾栩言会因为什么看他不爽的这种原因而动手打他的。
直到今天,他才悲催地发现,原来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是在孜孜不倦地,找揍???
不能吧?不会有人这么欠的。
乔木不相信都是自己的错。
困意慢慢的侵蚀着意识。
管他呢,说不定顾栩言之前一棒子把自己打得失忆了也说不定。
反正不可能都是他的错。
这也太没面子了。
很快,房间里响起了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顾栩言背对着他,双眸半阖着,掩盖住其中不可言说的情愫,从头到尾没有没有改变过动作。
半夜两点钟,有人起床的声响,浴室的水声响了一会,然后重新归于寂静。
顾栩言睡得不深,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塌陷。怀里被强行塞进了一个温暖的事物,他从这种浅眠的状态下被惊醒,一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便悬在了半空。
床上的人为了得到枕头的一角,毫无所知地停在和他呼吸交缠的暧昧距离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