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看着自己布置的那一角,心里还是难以克制地期待顾栩言可以推门进来。
他们因为蛋糕的事情吵过架,顾栩言今天应该也会问问,问一问他要不要一起下楼,分一块蛋糕。
顾栩言知道乔木有多小气的,他会问的。
那样的话,即便乔木不让顾栩言进门,顾栩言也可以窥见房中半分难以觉察的情意。
乔木把向店员讨要的蜡烛插在小蛋糕上,然后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
虽然还没有火光,乔木却恍然看见了烛光摇曳的模样,温柔缱绻,像顾栩言的眼睛,沉溺其中,便不知年月。
这样的目光,顾栩言并不是很高兴施舍给乔木,但即便只有那么一两次,乔木也很容易记住。
但他等啊等,等啊等,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门外却还是没有声音。
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最近没有惹顾栩言生气,即便是在顾栩言面前上了一次于在野的车也不至于把他气到不愿意说话的地步。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听力也在退化,因为病得太厉害,所以渐渐自我封闭。
但想了想乔木还是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如果真的是病情加重的话,他也只会罹患妄想症,毕竟比起害怕顾栩言的讨厌来,他更渴望得到顾栩言的爱。
可为了以防万一,乔木还是去吃了药,房间里没有水,杯子里只有一些柠檬茶。
柠檬茶是不能喝的。
他这里什么都没有,柠檬茶需要用来cos顾栩言生日会上的红酒,是最后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他不能喝掉。
乔木想着想着,看着自己玻璃杯的浅红色液体发笑,然后把药片一股脑倒在嘴里,目光无知无觉地定格在那枚胸针上,然后一下一下咀嚼着口中的药片,苦涩的药片被臼齿磨碎,摩擦的声响在传入耳鼓,带出一点病态的欢愉。
这个画面若叫旁人看了定然会觉得有些诡异,没有人可以面对这种苦涩的味道还露出这样心满意足的笑容。没人会把这种行为归类到“正常人”的范畴里。
药是需要藏好的,即便顾城来的次数不多,即便这个房间看起来非常安全。
但乔木就是有点不放心。
一旦被顾城得知他染上了这种恶心的病,一定会把顾栩言带走的。他们都偏爱顾栩言。
乔木不嫉妒,也不难过,只是有点心疼。不知道为什么,顾栩言被那么多人爱着,乔木却依然觉得他不是那么开心。
好像立于暖阳之下一座隔绝日光的空洞,里面承载了不为人知的凉意与晦暗,似乎所有的快乐都是悲伤的基调,所以浅尝辄止,不达眼底。
乔木轻轻地叹了口气,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如果没有乔木,严晴不会像现在这样性格冷淡,顾栩言也不会搬到这种地方来,顾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所有美好的一切从乔木出现地那一天就开始出现裂痕,直到分崩离析,成了如今的局面。
这么想着,乔木原谅了顾栩言今日的冷落。
他欠顾栩言的太多了。
乔木房门之外,夏逢知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顾栩言:“言哥,快要点蜡烛了,你还不过来。”
“哎呀。”他压低了声音在这里心安理得地欺上瞒下,“乔木今天被迫早点回家已经很不高兴了,你这个时候再叫他出来,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顾栩言皱着眉,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夏逢知指了指自己的手表,“马上就要分蛋糕了,不出二十分钟,大家该散的也就散了,到时候你再和乔木好好聊聊。”
见顾栩言还有点迟疑,夏逢知就催促道:“别耽误时间了,刚刚看池哥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把顾栩言连拉带拽地拖下了楼,然后等着欣赏自己的杰作。
楼下的生日歌响起了,透过隔音效果颇好的门传了进来,即便不用去看,乔木也知道顾栩言现在的神情。
烛火摇曳间,是一种染上人间烟火的温柔。
乔木见过那样的顾栩言,站在众人之间,众星捧月。
他回想着那个场景,只觉得那个时候的顾栩言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更高贵,也比任何人都碍眼。
其实乔木早该发现不对的,为什么别人,任何人的恶意都可以接受。
仿佛被厌恶就是他人生的必修课,和风与月一样,他活着,便永远都无法避免。
对所有人的恶意都接受,却半点接受不了顾栩言的。
即便是有童年的那些事情做说辞,可为什么面对顾栩言那一丁点厌恶的眼神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泼天的委屈。
他好像一直都……一直都很希望顾栩言能够爱他。
否则乔木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一个人的。
顾栩言把他推下水,想要淹死他,这么大的事情。乔木却因为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玩具熊就不计较了。
是乔木太傻,被自以为是的恨蒙蔽了这么久,以至于没能早点察觉自己的心思。
打火机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微弱的烛光在眼前燃起,朦胧的光亮映下,在乔木脸上投出柔和的光影,空旷的房间里显现出几分静谧的温柔。
众人欢聚为众人乐,而我只为你一个。
乔木在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里,唱着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的生日歌。
烛火映着他的眉眼,安宁而温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顾栩言,生日快乐啊。
大厅里的歌声要要悠扬的多,在乔木之前率先结了尾,紧接着传来几声礼花炸响的声音。乔木在这种声音里笑着,把蜡烛拔出来,用纸巾擦干净放在桌子边上。然后拿起杯子,准备先喝一点东西。
可就在短短的时间内,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乔木一开始以为他们在玩抹蛋糕的游戏,只是愣了一下就恢复如常。但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楼下几个人的欢呼声逐渐变大,许多人在起哄,吵闹声迅速蔓延。
乔木狐疑地皱了皱眉。
呼喊声从杂乱变得整齐,最后连成了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刺耳的声音传入鼓膜,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身体却先做出了反应。乔木不受控制地脊骨软了一下,像是瞬间遭受了什么重击,紧接着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这是,在喊些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往外走,步伐机械而迟缓,像是不见最终罪状便不肯依旧负隅顽抗的恶人一样,一定要亲眼所见才肯束手就擒。
他攥着手里的玻璃杯,指节用力到发白,自己却丝毫未曾察觉。
然后——他看见了人群中央的顾栩言和冉因!
周围的人在喊着在一起,水晶灯洒下璀璨的光,礼裙华贵而耀眼。
那些人在等,等顾栩言点头,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顾栩言会点头。似乎顾栩言一旦松口之后,便是惠及众人花好月圆人长久的上上美事。
冉因,在向顾栩言表白。
为什么呀?乔木有些不明白。
顾栩言说过他们之间没有关系的,冉因为什么表白啊?
顾栩言站在冉因对面,似乎是有所感触一样,他抬眼看向了乔木所站的位置,目光难言而晦暗。
乔木对上了那个目光,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眼中含泪,然后冲他扬了扬水杯,将杯中的柠檬水尽数从二楼倾泻而下,一滴不剩地全部倒在了冉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