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老常便端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秦臻立刻从袖中掏出方帕递给沈暮宸,沈暮宸不解。
秦臻迅速将帕子抖开,平铺在他腿上,又将他的广袖卷了起来,露出一截手腕,“这样不容易弄脏,吃吧。”
说完,她就不再理会那主仆二人,抄起勺子兀自吃了起来。
以往她和杨慎裴琰来这里吃饭穿得都是窄袖便服,谁会似沈暮宸这般穿个云杉广袖坐在小店里,吃个饭都不利索。
沈暮宸惯常被人伺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待秦臻帮他整理完,他也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张十八还是头一次与沈暮宸同坐一桌吃饭,心中有些惶恐,他眼神做贼似的不住偷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主子对世子的容忍度是越来越高了。
他看着眼前的馄饨,有些犹豫,不知到底该不该吃。
秦臻见张十八犹犹豫豫的,“十八哥?怎么不吃?杨慎跟你体型相当,每次不吃个十碗八碗的都不抬头。”
张十八犹豫要不要开口,这时沈暮宸发话了,“十八,不要拘谨,世子不是外人,她请客,你敞开了吃就是。”
“是!”得了沈暮宸的首肯,张十八便不再客气。
???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请客了?。。。这人住着她的宅子,喝着她的血,出来吃饭还要她付钱?一点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啧啧,资本家都得把这人纹在身上。。。
秦臻看着张十八一碗接一碗,勺子抡得飞起,比杨慎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看沈暮宸,这人一脸理所当然,馄饨吃得心安理得。
啧,她还是头一次觉得碗里的馄饨不香了。。。甚至让人食不下咽。。。
一顿饭吃下来,沈暮宸主仆吃得都很满足,只有秦某人暗暗心疼自己的钱袋子。
“多谢世子!”张十八还不忘向她拜谢。
“十八哥太客气了。”秦臻递给老常一锭银子,笑得有点勉强。
张十八不愧叫张十八。。。馄饨吃了十八碗。。。合着她和杨慎两个人加起来才能顶得上他一个。
秦臻付了钱转身去叫沈暮宸,只见他都已经整理好站在门口了,自己的方帕也不见了,不知道被他丢哪里去了。
算了。。。一方帕子而已,也不值什么钱。
回去的路上沈暮宸明显心情好了不少,也没再提弩箭的事儿。
一路走回去秦臻也消食了不少,她跟着沈暮宸回了听雨居继续看书画图。
六月的天,渐渐炎热起来,午后的温度格外高一些,沈暮宸左手拿书,右手执一柄犀角扇慢慢地扇着。
扇子的骨架是用犀牛角制成,通体黑亮,被握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中,黑白分明,相互映衬,煞是好看。
秦臻收回了目光,开始在纸上勾勒下一把武器的雏形。
沈暮宸视线有意无意扫过去,见秦臻极为投入,始终都忙忙碌碌。
片刻之后,他起身轻轻踱步过去,见她正认真在纸上作画。沈暮宸也不打扰,只是随意拿起秦臻放在桌案上的书,想看看她最近都在看什么。
刚翻开书,一页页狗爬式的潦草字迹映入眼帘,很明显这书是秦臻自己誊抄的,沈暮宸只看了两眼,翻书的手便顿住了。
良久,他将书放了下来,又拿起另一本翻了翻,他越翻越快,不多时便将秦臻的几本书都翻完了。
秦臻画的投入,冷不防一道影子遮了光,影响了她视线,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抬眼看去,只见沈暮宸拿着她的书,逆着光立在桌案前,阳光在他身后四射开来,勾勒出清舒的轮廓,琼姿皎皎,只是看不清脸上神色。
这些书是她看完了沈暮宸那几本无名书,回去自己默下来的。
现在这些默下来的东西就被他攥在手里,看样子是兴师问罪来了。
秦臻瞬间心虚,有种偷东西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她讪讪道,“那个。。。殿下,你听我解释。。。”
沈暮宸不语,似乎是在等她解释。
“殿下这几本书实在是太精彩了,看了想忘记都难。。。我看完回去日思夜想,已经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沈暮宸还是一言不发。。。
秦臻搜肠刮肚想着怎么胡诌,忽然想起他前几日说要将这几本书相赠,立刻便有了底气。
“再说了,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把这几本书送给我。。。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看你也挺喜欢的,天天都抱着,我既然有了,自然不能再拿你的。。。”
但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到底这是之前没经过别人同意,偷偷默下来的。
沈暮宸终于有了动作,他继续翻手里的书,“你若是喜欢,这类书籍燕王府里还有很多,想看了可以叫十八带你去看。”
?
难道不是兴师问罪?怎么还给发福利了呢?
秦臻一脸懵,殿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沈暮宸放下了手里的书,又继续回去窝在榻上,末了又似是漫不经心提醒了一句,“魏国近来动向不明,你看过的书,画过的图,一个字也不要向外透露。”
“知道了。”秦臻多了几分慎重。
大魏此行兴师动众,应该不至于为了王人禾这一个匠人,秦臻还不觉得自己重要到这种地步,但是应该也会跟王人禾的一些事情有关。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低下头继续手中的事情。
又过了几日,时间已经临近太后寿辰。
城北驿站中,
“如何?”
赵仪摇头,他有些沮丧,“几日下来一无所获,沈明舟这几个儿子,除了沈瑜瑾,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回想起前几日的接触,开始逐一分析起来,“沈逸清待人接物游刃有余,言语热情恰到好处,丝毫不输你半分,想从他嘴里翘出点事情比登天还难。沈暮宸盛名在外,可脾气却怪异的很,实在难相处。沈少白还是个毛头小子,至于沈君羽么,看来他外家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什么事情都是一问三不知,说话行事都万般谨慎。”
“沈瑾瑜倒是容易下手,可此人除了吃喝玩乐挥霍无度,其余的一概不知,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那天拍卖他也在场,王人禾那把弩就是被他拍去的。我还当他有王人禾的线索,谁知他拍下弩箭也只是为了与人四处炫耀。。。燕京城四下我也派人去打听了,压根没人听过王人禾的名号,不如我明日再去试探一下几位阁老?”
容时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听赵仪分析,“不必了,我近来与其余三所书院的学子相交,这些人都是世家嫡子,几次试探下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关王人禾的任何事情,甚至还不如翰辰书院那三个学子知道的多。您再去试探他们家中长辈估计也是徒劳。”
赵仪想了想觉得有些挫败,“这倒是。。。说来也是奇怪,之前只闻司木,还从未听过这位王先生的大名,这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突然就拿出一件件制作精良的兵器。”
容时不语,他拿出小弩缓缓摩挲着上面的私印,良久之后才道,“殿下,说不定我们一开始就找错了,此人根本就不在庙堂。”
赵仪顿时有些急,“那怎么办,眼看着就要到大燕太后的寿辰了,之后咱们就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这一回去,想要再找不异于大海捞针。”
容时沉吟片刻,“殿下先不要急,过几日太后寿宴之时,燕帝必定会在前殿大宴群臣,届时后宫空虚,您到时候可将暗卫尽数派出,着重搜索燕帝日常起居处理政务的地方。若是能够找到天书最好,若是找不到那基本可以排除天书在燕宫的可能性,咱们日后就算回国再暗中从别处着手也一样。”
赵仪正愁事情没着落,听他献计立刻便应允下来,“好!就按你说的办!”
“至于这位王先生,”容时长眉敛起,眸色渐沉,叫人无法分辨他的情绪,“既然他不在庙堂,又活跃于玄宫,少不得与权贵富贾有联系,售卖如此频繁多半为求财,不如咱们再来设个局,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行踪。”
赵仪疑惑地看着他,容时凑了过来伏在他耳边授了一计。
“好!好!”赵仪听得激动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