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中医叹了口气，看了看我那发紫的伤口，又抬头看了看我，眉宇之间紧凑了些，满面愁容。
俗话说的好，不怕中医开猛方，就怕中医皱眉头，这老先生一眼万年啊.......怕是连同我的命数一同看尽了。
“嘶，这位先生啊.......你，这事情有人知道吗？”郎中缓缓开口道，尽力将腰直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毒太猛，给他整慌了，怎么都直不起来，稍一用力还抖了几下。
“没有....额，有吧，不重要，老先生，您就和我说就好，不用藏着掖着的。”我坦然地说，因为我从马上感到伤口隐隐作痛就知道不对了，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这毒.....狠啊，用它的人，可不一般，你.....也不一般。”老先生背过身去，缓缓走到柜台前，扶着台面，撑起身子。
“老先生，您就直说，我这毒，什么类型，可有法子解，若没有，还能活几时？”前面的我其实都不是很在意，就担心时间不长了，事情没完成就走了。
“......蝎毒...”老先生蹒跚地走来，凑近看我的伤口，“先生啊，前不久是去了北疆吧。”
“是。”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这是北疆特有的蝎毒，我看看....”老先生仔细看了看，“毒素扩张了，最近应该还骑马了吧，或者别的什么运动。”
“不假，正是骑马赶来洛阳的。”
“.....近期可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早上的事。”
“.......若是不医治，你还能活三日....”
“三......三日啊.......”我沉默了，三日...怕是不足以我完成什么事情了，就连......和她说好的事情，也做不到了....
“唉。”我不自觉叹了口气，不是为我，而是因为我没做完的事情太多了。
“不是，我是说不治疗活三天，你叹什么气。”老先生一脸疑惑，去写了个药方。“我给你开个药方，回去之后，温水浸泡，和身体同浴，把伤口洗一洗，拿皂角水，清洗伤口，你不方便的话，可以找人帮忙。”
“这两步可以同时进行，效果好一些，之后来我这，给你刮骨刺针，毒素便可去除大半，最大化治疗。”
“......死不了啊。”
“你不治疗肯定死了啊。”
“那你刚才那么悲伤，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只是少见嘛，不见得我不会治疗...”
“........”这老中医，还挺调皮。
我接过药方，开了药之后，便离开了。
对.....还得给满穗买礼物，不然到时候没有可不好交代，而且......既然回了洛阳，我和她，应该都回想起来当年的种种经历了，等到了瀍河边，鼓楼前，或者是集市上，哪都可以，和她表露心意吧，她应该也等了蛮久了。
现在看来，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她和我说的，那所谓束缚我的约定，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而是真真作数的，不过......娶她......
她现在没那么高啊，这可完了，当时说的这个要求，就是奔着她根本实现不了去说的，这可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买东西的地方，这...送什么好？
“良副将，是你啊，怎么，要挑什么，送谁的啊。”
这里的小商小贩，生意都是被闯军支持的，也是因为闯军打进洛阳，这些百姓才吃饱饭，重建也是闯军帮衬，所以都认识我。
“给.....心仪之人。”我擦了下鼻头，低着头看着摊上的物件，类别还挺多的，应该能挑一个好的。
“呀呵，心仪之人啊，嘿嘿，那小人可更要好好帮副将参谋参谋了，”小贩搓着手，开始在摊位上翻找着，“副将喜欢的女孩子，多大啊。”
“十八。”我脱口而出满穗的年纪。
“十八啊，好年纪，正是大好年华啊，哈哈哈，”小贩看着琳琅满目的货品，似乎有了主意，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我顺着看过去。
“依小人陋建，就这双鞋吧，不光能赏心悦目，穿着也舒适，还能表明心意，一举三得啊。”
他一本正经地跟我解释着，可我听得云里雾里的，鞋不就是穿的嘛，顶天是一举两得，哪来的表明心意。
那双鞋确实好看，料子也舒适，上面也绣着花，大体上，至少在我眼里，和我之前给她的那一双差不多。
“嗯？副将是不知道她要穿多大的吗？哎呀没事，实在不行，我多送您几双，挨个试，多的就当随礼了。”小贩笑嘻嘻地和我解释着。
“不不不，我知道她多大的脚，只是不明白，你说这鞋赏心悦目，料子舒服，我都接受，但如何体现第三个啊？”
“嗯？副将这就不懂了吧，”小贩笑嘻嘻的脸转为稍加严肃，指着鞋跟我说，“十四岁左右的女孩子，特别是未嫁人的女孩子，脚是不能给别人看的，碰的话更是不行啊。这些事，只有女子的心仪之人，或者丈夫来做。”
“到时候，您把鞋递给她，她一喜欢，您说帮她穿，她自然就明白你的意思，要是喜欢，她就同意，就成了，皆大欢喜，要是不喜欢的话....害，丧气话，肯定能成。”
“额.....还有这说法啊.......”我挠挠脸，我并非像小贩那样担心鞋的尺码，我不想送这个的原因，是因为我之前送过一次了，在她十四岁生日那天，还帮她换了.......再送这个是不是没新意了。
“额，不是，我以前送过她一双。”
“啊？那您.....”
“换了，我帮她换的.......所以，没新意了，劳烦你再帮我挑一个。”
“额.....好吧，那就这个，”小贩虽是不解，却也还是帮我选了另一个，“手镯，寓意好，蓝色更能凸显情深，怎么样？”
“.......”我沉默了，因为这个我也送过，而且哪知道还有这意思，觉得配她的眸子颜色就选了。
“您别告诉我.......这个您也送过了.....”小贩愣了，我俩面面相觑，我只好点点头。
“.......副将，小的有一句话要说，要是您这俩事情都做过了，您俩还没成的话，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额，事情比你想的复杂，谁叫你刚好挑了这俩，还有别的吗？”
“那就这一个吧，我再教您几句情话，保管好用。”
买完东西，我便匆忙赶往客栈，位置不变，而且满穗就在门口等着，所以很好找。
“良爷~买了什么呀。”满穗见我拎着包，便问了我买的东西，可咋能叫她看，不光有礼物，还有我的药包，自然不能被她发现，便稍稍后拉，躲了过去。
“不能看，订好房间了？我去放一下，然后咱们就走。”
“哼~不看就不看，楼上那间，和四年前一样，良爷的房间是那个。”
“好。”我自动忽视了满穗的气愤，然后上了楼，放好东西，便和满穗去逛洛阳街了。
“你想去哪里？”毕竟是满穗要求的，还是问问她的意见吧。
“良爷不懂我在想什么吗？”满穗俏皮地眨了眨眼，搞得我失神，呵，问这问题确实愚蠢，随心而行就好了，而我俩的心思....大抵就是当年发生事故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我最后抱着她，昏倒的小巷子，一个是她向我吐露真心的小湖旁。
“洛阳变化好大啊良爷.......”满穗看着周遭景象，不禁感慨。
“嗯，重修了。”
“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满穗看着飘落的落叶，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单纯的感慨，还是说伤心。
花似锦，大抵就是说四年前没来的时候，听说洛阳好，但不逢春就是说我们来了却是另一片光景...
“洛阳花散又重聚，且待良穗......执手行.....”我伸手拉住她的手，她愣了一下，不过没挣脱，而是乖巧地反握回来。
别奇怪我为什么这么主动，毕竟最后是要告白的，牵手......也没什么的吧。
“嘿嘿，没想到良爷还会对诗啊，好听.....”满穗脸上有了一抹笑意，红晕衬着阳光，更加灿烂了。
“呵，管他什么不逢春，有我呢，别怕。”
“嗯嗯，嘿嘿。”满穗步伐轻盈了起来，带着我小跑往前，不一会便看见了小巷子。
“....”满穗驻足观看，以前看这地方是死亡之地，现在死里逃生，过了四年再看，又是另一种心思。
“对了，”我忽然想到之前问过的事情，虽然被她揍了，但我还是好奇，“之前问你的两个问题，就是在这说的两个，到底是什么？”
“嘿嘿，怎么可能直接告诉良爷，良爷猜，或者拿些诚意来。”
“......不猜，不能跟我说吗？”
“这样，”满穗轻轻踮脚，松开手，“良爷追我，追到我就告诉你。”话音未落，满穗就一下子跑了出去。
“不是...别跑那么快啊....”我伸手，没抓到，也跟着跑了过去。
“良爷慢，来追我啊...”
跑着跑着，我便不急于抓住她了，因为我知道，她是要去湖那边，我且放慢脚步，跟着她。
果然，是湖边，跑到目的地之后，便停住脚步，我也顺势从身后抱住了她，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脑袋顶上。
“哎呀，真是不小心呢，被良爷抓住了呢，”满穗在我怀里转过身，贴在我身上。
“良爷，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傻，就一点没察觉我的心意？还问问问的，真笨啊....”
“良爷不就是想知道，我那对你完成的承诺是什么吗？不就是想知道我那烟花下的话语吗，我.....”
“嘘，我先说吧...”我把手指竖在她唇间，毕竟她这么说了，我大抵猜到，是和我说的一样，但这种事.....还是我说比较好。
“满穗......”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玉佩，“我听他介绍，这意味着环环相扣，至死不渝.......送你的。”
“嗯嗯。良爷，我很喜欢..”满穗眼里蒙上一层水汽，忽闪忽闪的。
“我.......之前经历那么多，我......”
这一刻，望着怀里期待的满穗，时间仿佛定格，倒退会四年前的洛阳，那一晚，发生了很多事.....
湖畔透露真心，共身入局，死里逃生，生死相共。
画面一闪，我仿若看到了一些没见过的情景，我拉着满穗，站在鼓楼上，看着那场没来得及欣赏的烟花雨，相依偎在一起。
又看见我们坐在洛水行舟上，饮茶洽谈前程。唯美无比。
“良爷？”见我愣神许久，满穗开口。
忽——时间快进回现在，我之前看到的那个满穗，四年前的满穗，脸庞和眼前的满穗重合，看着我......眼怀爱意地看着我....
“愣什么神啊，然后呢？”满穗歪个头，微微笑着。
“我.......我喜欢你....我....”我本想一股脑地把刚学的情话说出口，但满穗似乎并不着急听结果，似是想捉弄我，所以故意打断我。
“嗯？什么？大点声嘛，听不到.....”满穗估计是听到了，但是装作没听见，要我重复一次。
我这一被打断，脑子里的词汇都被抽走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额.......”我一时语塞，干张嘴出不了声音。
“哦？”满穗见计划得逞，便凑的近了些，略带戏弄地说，“良爷不是有话要说？怎么现在不说了？”
“我.......我喜欢你......”我再次说出口，但声音小了不少，虽然我看不到，但我的脸肯定憋红了。
“良爷喜欢什么？穗儿没听见。”她近乎把整个身子贴了过来，紧紧靠着，“穗儿想听良爷说完整的....”
“.......”
“快....唔，”满穗嘟个嘴，鼓个腮帮子，一脸无辜，“良爷快说嘛....我要听.....”
本来我就说不出来，忘了词，这么一整，我更说不出来了。
“满穗，”我低头看着她，“这次你可听好了，我很认真的....”
满穗嘴角压了下去，翘起一角，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良，喜欢你，，若....嗯？”
不等我往下说，满穗便把头埋在我怀里，低声撒娇着，“笨蛋良爷，这不是会说吗，穗儿......穗儿也喜欢你，良爷~”
“傻瓜。”我把她搂在怀里，紧紧搂着，生怕下一刻便会脱手离去。
“良爷~我们这算是......确认关系了吗？”
“嗯，今后，我会好好保护你。”
“良爷~我四年前的告白，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应，穗儿好开心好开心的...”满穗止不住脸上的笑意，仰头望着我，“那天在烟花下，我也是这样，在你怀里，向你告白了，可惜笨蛋良爷没听到。”
“....烟花声音太大了嘛，不过.....那时候你可才十四，就说喜欢我，不害臊啊。”
“哼，不管嘛。”
“好好好。”
“哼，良~，你知道吗？”满穗忽然回身，深情地和我对视。
“家人死了以后，你就成了我人生的唯一追求，找到你，杀了你，成了我人生唯一的意义。”
“可没想到，我这生命唯一的意义，也是小人所给予的。”
“与你之行，千里明路，我看到了你内心的侠义，良善，温柔，渐渐爱上了你。”
“误会解开之后，这种情感便愈发加深，我失去生命唯一意义的同时，也找到了我人生新的意义，真是的....怎么都绕不开良爷呢，那便是....和良爷一起，共度余生...”
“琼华说过，女子十四岁便可谈婚论嫁，澡堂里我试探过良爷，说以后要嫁给良爷的。”
“后来在马车上的时候，我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天，良爷送我鞋，帮我换上的时候，我便在心底，偷偷把自己嫁给了良爷，所以前不久我才说我已经出嫁四年了，还希望良爷不要介意我的自作主张。”
“这也是.....我所说的，完成对良爷的一个承诺，嫁给良爷。”
“我.......”听了这么多，心里感慨万千，这娃子，藏心里的话还不少。
“那......既然都告白了，良爷什么时候娶我啊....”满穗红着脸问道。
“呵，不是说好了？不踮脚亲到我脸的时候，我就娶你。”
“唔......”满穗踮了踮脚，还是够不到，“呜呜，良爷坏.....欺负人.....诶诶？！”
说出话的一瞬间，我便觉得不对劲，是啊，既然两人心心相向，那何必再在意那事，只需找到解决办法就好了，我思索片刻，低身用双手托住满穗大腿，再直起身子，把满穗抱了起来。
满穗一下子高了一头，和我一边高了，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笨拙地把手绕在我脖子上。
“良..良爷？”
“怎么？现在不算你踮脚。”我俩平视着，满穗明白了我的意思，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现在不做的话，我可把你放......”不等我说完，满穗就一个快动作，把她那双桃唇贴了过来，不过....不是脸。
“！”嘴巴被突然堵上，我吓了一跳，眯着眼睛，满穗的脸很近很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
呼吸乱了节奏，大脑也一片空白，所想只是......迎上去。
倾斜的落日照在湖面上，反射的暖光打在我们脸上，很暖。
周围很静，很静，静到只能听到我俩呼吸，以及砰砰的心跳声，愈发加速，好似要跳脱一般。
可.....感觉很奇妙，感觉就像是双方的情愫，口口相通，传递彼此，我们享受着这片刻宁静，汹涌的感觉。
时间缓慢流淌，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