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格外安静的医院，灯光昏暗，她坐在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
可是陆席还没输完液。
病房门没关，走廊的灯光透进来。
叶蓁蓁走近，看了一眼输液瓶。
打开手机，就着昏暗的灯光查看他手背上的红疹子。
大抵是放过药，没那么痒了，所以陆席此刻没再去抓。
看着药水即将见底，她跑到护士站找护士小姐姐。
夜里的护士站，大家都有点昏昏欲睡，但是听到脚步声，又打起精神。
拔了针，护士小姐姐看了一眼陆席的手背，轻声道：“按住，不然出血了。”
叶蓁蓁闻言就压住他的手背。
“退烧了，没什么事了，你也好好休息。”
叶蓁蓁点头，目送她出去。
转过头，看向陆席的手背。
她右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远远看的时候只是觉得陆席的手修长而又白皙。
但是此刻压在他的手背上，又觉得他的手好大。
突发奇想，她张开她的双手，在他的手背上比了比。
昏暗的灯光下，一大一小的手相互叠着，但又不远不近隔着。
明明她的手也不短，但是和陆席比起来，为什么短了一截呢？
直到看到陆席手指微动，她连忙收回手去看陆席醒了没。
但是没有，睫毛轻颤，而后又沉沉睡过去。
她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像做贼一样？
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可能是没睡觉，脚步甚至还有点踉跄，起身的时候脚步虚浮，腿上一软，差点往前摔。
幸好及时扶住床架。
她呼出一口浊气。
床上的人好似要醒来，她立马直起身子。
坐在沙发上，她看了一眼时间。
四点多了，没过多久天也要亮了。
仪器的声音滴滴答答，混着她心里不定的起伏。
睡意席卷而来，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夜里，床上的人睁开眼。
脑袋里的钝痛还未散去，他侧头看向沙发上的人。
好像睡着了。
他看向手背，嘴角勾了勾。
抬手看向手臂，红疹子还没消，想到略有些冰凉的手，他心里就像被蚂蚁啃一般，酥酥痒痒的。
一旁的杨憬呼噜震天响，犹如电钻化形。
黑暗里，他撑着坐起来。
虽说医院里来了暖气，但是睡在沙发上，第二天起来也可能会不舒服。
可是病房里就两个病床，也没有多余的毯子。
杨憬睡得四仰八叉，把被子牢牢压在身下。
他拿起床上的被子，走近叶蓁蓁。
居高临下看向她。
小小的人蜷缩成一团，看得他心里陷进去一团。
把被子盖到她的身上。
被子落下的瞬间，叶蓁蓁几乎是瞬间惊醒。
乌黑如水洗般的眼睛漠然的看向前方。
没想到叶蓁蓁睡眠这么浅。
叶蓁蓁面前笼罩了一团阴影，抬头去看陆席。
唇色苍白，面色憔悴，光影落在他的侧脸。
“你怎么醒了？”
叶蓁蓁坐起来，身上还盖着被子。
陆席摇头。
“没，没有。”
挠了挠头，头不自然的转向一旁。
叶蓁蓁嗯了一声，发出疑问。
没有？
看到他挠头，不禁疑惑。
疹子还能长头上？
“你过敏了，身上起了红疹子，能看到的地方我给你涂药了，但是……额……”
叶蓁蓁说着说着脸颊莫名发烫。
她不看陆席，转头去看门口。
“衣服盖住的，我没法帮你涂……”
声音越说越小，就像是小猫似的。
陆席坐到她的身边，她下意识往旁边挪。
看到她眼底淡淡的青黑，心里有点懊悔。
没想到那么容易醒。
“好，知道了。”
他转头去看叶蓁蓁，眼底带着灼灼的笑意。
猝不及防的，闯进他的眼底。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绪的精神接吻。
她脑子里蓦的想起这句话。
好像，陆席每一次看向她，都是灼热的，明亮的。
心里像是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似的。
他的目光太纯粹了，纯粹到像是一张白纸。
她低下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羊肉过敏，为什么还要吃？”
普通人过敏都会避开，也会多问几句，但是他从她手里接过，却什么都没说。
身上起了这么多疹子，看着都不太舒服。
陆席轻笑，淡然的，没有什么情绪。
“没注意，而且最多也就起点疹子，没什么大事。”
大抵是刚退烧，他的眼底还带着疲倦感。
“下次一定注意。”
面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叶蓁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上次害他敲到脑震荡，这次害他过敏。
怎么每次见到他都会这样。
陆席侧头看她。
睡眠质量这么差吗？
只是走过去，给她盖个被子都能惊醒。
他垂下眼。
她睡眠不好吗？昨天给她送牛奶，只不过是想见她的借口。
但是，她好像真的睡眠不好。
酸酸涩涩的情感蔓延。
嘴唇嗫嚅，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
手掌无力的握紧而又放开。
“蓁蓁。”
夜里，他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
“嗯？”
她转头去看他。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不是雨夜里的嘶喊。
安安静静的，两人坐在一起，他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明明大家都这么叫她，明明以前在心里默念了千万遍，可是开口，却觉得陌生。
心熟，但是嘴却很陌生。
就单单叫她的名字，他好像出了一身汗。
背后凉凉的。
他明明有很多想说，明明想着，一见到她，就把他的所有喜欢都告诉她。
可是，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心里只剩下胆怯，甚至连玩游戏想和她组队都不敢开口。
见到她的那一晚，他心里的闸门像是被打开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喷涌而出，让他几乎控制不住。
酸涩得要命。
所以他匆匆出门。
如果在她面前掉眼泪的话，真的好丢人。
恍如隔世。
好久好久了，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念，想着他们重逢的时候。
可能会在渝城，可能会在津市，也可能会在G省。
可能会在某个无名的大街匆匆擦肩，可能会在某个红绿灯马路上惊鸿一瞥，也可能会在某个日落时刻，他笑着和她说好久不见。
可是没有，整整四年，她都没见过他。
或许早就忘了他，又或许对他的记忆停留在那个年级第一，总之，不会再多了。
他嘴唇轻颤，连忙低下头。
酸酸涩涩的感觉又再次重来，每一次都让他想哭。
明明什么都没说，只是知道她睡不好，但却依旧想哭。
叶蓁蓁透过光，只能看到他的眼尾微红。
她刚想开口，就看到陆席起身，像是急着跑开。
声音冷硬而又沙哑。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