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夫人打开房门,就看到苏文挽相对而坐。
巡抚夫人自然明白她女扮男装之事,如今看到秦川和苏文挽似乎一见如故,巡抚夫人心中怒气横生。
她还没有开口,倒是她的丫鬟先为她出了气,那丫鬟怒视苏文挽,道:“陆子兮,你好大的胆子,巡抚夫人待你不薄,你为何背信弃义,竟敢私下里撺掇秦川!”
苏文挽哈哈一笑,“姑娘恐怕是误会了。在下和秦川清清白白,又怎会有撺掇之意?”
“那你是何意?!”
苏文挽望向巡抚夫人,假装恭敬道:“小人的父亲与秦川曾是故友,小人与秦川也曾是旧相识,今日听闻秦川在此,小人特意前来探望,这才明白他一直身在此处的原因,原来是夫人一直在照抚他,小人对此感激不尽。”
巡抚夫人凝眉,眼中神情疑惑。
苏文挽说着,稍微凑近了巡抚夫人,小声道:“秦川性子执拗,还不知夫人对他的恩义之深重,小人方才为他开导了一番,他也似乎有所领悟。”
巡抚夫人听之,眼前一亮,问道:“当真?”
苏文挽笑道:“夫人,千真万确,他啊,就是性子比较执拗,吃软不吃硬,与他多说一些好话,他就明白了。其实,秦川从小没有母亲,自小孤苦伶仃,他的内心最是坚强,也最是脆弱,只要知道夫人真心待他,他其实是很好哄的。”
巡抚夫人听后,有了兴趣,她问道:“怎么个哄法?你有办法?”
巡抚夫人似是不信。
苏文挽看了看桌上未动的饭菜,对巡抚夫人道:“秦川的母亲是蜀州人,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蜀州的乱炖菜,麻辣鲜香,最是爽口,小人以前在秦川家时,经常吃到他母亲做的乱炖菜,秦川也最是喜欢,若是夫人能为秦川做一份乱炖菜,想必他心中定会感动。”
“乱炖菜?”
巡抚夫人问道:“怎么做?”
“小人回忆起秦伯母做乱炖菜的一些关键食材,其中最主要的一味是红油,夫人若是想学,小人可以将菜谱写下,和夫人一同做成这一道乱炖菜。”
巡抚夫人动了心,立即开口大答应道:“好,就由你来教本夫人如何做这乱炖菜!”
当日,苏文挽教巡抚夫人做了一锅乱炖菜。
这个过程,漫长而又寂寞。
巡抚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因为她此刻心中装着秦川,不要说给他做一顿乱炖菜,哪怕是让她做点什么过分的事情,她也不在话下。所以,即使厨房里又热又脏,巡抚夫人还是笑着咬牙坚持下来。
但是这对于苏文挽来说,又不一样。
她为了进入黄府,接近巡抚夫人,她与秦川达成协议,只要她顺利进入黄府,她就送他出去。
秦川是迫于无奈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送秦川出去。
她还需要时间去布局,而现在却只能跟着巡抚夫人陷在这厨房之中做菜。
巡抚夫人为了做出一道完美的乱炖菜,已经来来回回尝试了三次。
苏文挽实在没有时间再陪她折腾,立即劝阻道:“夫人,你的这道菜的口味,最接近秦川伯母当年做的味道。”
巡抚夫人听到此话,果然没有再继续。
苏文挽这才有了脱身的机会,她道:“小人就不打扰巡抚夫人和秦公子用饭,小人铺子中还有些事情,先行告退。”
巡抚夫人点头,“行,陆绣郎辛苦了,改日我定亲自去你门上拜访。”
“夫人言重了。”
苏文挽说着,退出了房门。
她转身,即出门回到霓裳阁,找来了时雨问道:“那日你给我说的暗卫组织,可否带我一见。”
时雨道:“公子,为何忽然要找暗卫”
苏文挽道:“我要请他们给我带一个人出城。”
暗卫,是吴县江湖上的人士。和京城的青龙帮相似,不过吴县的暗卫头领是个难见的反骨,据说不做官场的生意,只做商场的生意,谁给的钱多,就为谁办事。
苏文挽想要将秦川送出城外,找他们是最合适不过。
为避免耳目,苏文挽换了一身行头,跟随时雨前往吴县码头。
码头有一个布衣人,见到时雨,朝她挥手,时雨上前道:“我家公子想见一见你家头领,烦请兄长为我通报一声。”
那布衣男子看了一眼苏文挽,立即笑道:“好说,好说,还请公子和时雨妹子稍稍等,我这就去请林头领。”
片刻之后,那布衣男子回到了码头,朝他们招手道:“公子,里面请吧。”
苏文挽跟随他上了船。
小船一直往河内行去,这才看到一艘大船就在前方。
布衣男子将小船行挨在大船之旁,开口道:“公子,请。”
苏文挽上了船,却发现此船在外面看着很大,进来之后却是空洞无物。
她以为这样的匪首船只上,不说是金碧辉煌,但也少不了昂贵装饰,没想到却这般朴素。
“公子,请坐。”
布衣男子为苏文挽和时雨端来了两盏茶。
苏文挽接过了茶,布衣男子才掀起帘子,往船内走去,“大当家的,陆公子到了。”
他口中的大当家的,自然就是林头领了。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女子从帘内走了出来,她衣着朴素,却遮不住美貌。
她瞧了一眼苏文挽,目光却在她面容上停了片刻,仿佛在看一个熟人似的。
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问道:“你姓陆?”
苏文挽回道:“小人姓陆,名子兮。”
“那你娘呢?”
苏文挽回道:“我娘姓何。”
“姓何?”那女子似乎有些疑惑。
苏文挽心想,她定然没有答错,陆子兮的母亲的确姓何。
女子一笑,“我当是故人归来,想来是我看错了。”
此话一出,苏文挽亦心中疑惑,苏文挽也抬眸看她,她的年纪和姑姑的年纪相仿。
难道这位女子认识她的亲人?她所说的故人是父亲、母亲,或是姑姑?
女子又瞧了她一眼,才开口道:“这位小公子找我何事?”
“您是林头领?”
女子坦然一笑,“正是在下。”
想不到江南匪首,竟然是这样一个看似娇柔美丽的女子。
苏文挽这才知道,江南素来出奇女子,藏机阁的阁主是个女子,眼前的林头领也是个女子。谁说女子不如男,原来是巾帼不让须眉。
苏文挽在心中感慨。
女子向来诸多束缚,像姑姑因为嫁给侯爷,一生都活在内宅之中,没有半分自由,姑姑也曾反抗过,可最终还是敌不过命运使然。
像林头领、藏机阁阁主这样的女子呢?
看似洒脱自在,但也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想来人生没有一种完美的可能,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两者兼得?
可是,人只能选择一种幸福。
苏文挽不想束缚于内宅之中,也不想做一个骁勇善战的女英雄,她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完此生。
除开父亲的案子,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太多的牵挂和不舍,自然也就不用再为其他事情太过拼搏,等父亲之案结束,若她还能活着,就找个地方安安心心地做个小买卖,若不能活着,人生也便如此了结吧。
苏文挽迅速回过思绪,开口请道:“我想请头领为我带一个人出城。”
林头领道:“带什么人,从何人手中带人?”
苏文挽回道:“一个朋友。从巡抚夫人手中。”
听到巡抚夫人,林头领笑了,“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让我从巡抚夫人手中抢人。”
“价码是什么?”
苏文挽回道:“我先付夫人一万两,待事成之后,我将以百万奉上。”
林头领却道:“你虽是江南第一绣师,但却只有一个小小的霓裳阁,我凭什么相信你付得起这个价钱?”
苏文挽正要开口解释,林头领又道:“再说,我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她倚着长椅,手指在桌上轻轻叩着,又道:“不过,我这船上倒是缺人?”
“头领是想要人?”苏文挽问道。
“嗯。”
苏文挽又问:“您想要什么样的人?”
林头领眯着一双美目,瞧着她,抬手指了指,说道:“你。”
“我?”
“如何?”
苏文挽回道:“头领想要我做什么?小人当在所不辞。”
“此话当真?”
“当真!”
林头领坐直了身子,坦然一笑,“家有一子,容貌甚美,与你很是相配,不如就让你给我做儿媳如何?”
“什么?”苏文挽惊愕,“做儿媳?!”
苏文挽实在震撼,她没有想到林头领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怎么样?你若是答应,我便去为你抢这个人。”
“头领,我……”
见她局促,林头领却是一笑,“怕什么?又不是让你现在就进入我林家,你只要点头答应,给我儿一个机会即可。我也不会强迫你们,你们若是不满意,我也不会让他强娶你。如何?”
这样一听,这林头领还挺通情达理?
可是,为何她一见她就要让她做她的儿媳呢?
“头领说我面熟,难道头领认识我的父母?”
林头领笑了笑,回道:“认识。”
“进来说话吧。”林头领说完,往屋内走去,苏文挽示意时雨在外等候,她跟着林头领进了屋。
林头领开口道:“你是苏既明的女儿吧。”
“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也像你的母亲。”
苏文挽心中已然震惊,想不到林头领真是父母的故人。
说起苏文挽的父亲和母亲,林头领似乎十分感慨,但苏文挽依旧没有全然相信她。
林头领看出了她的顾虑,“孩子,你既改名换姓,想必有你的苦衷,我也不再多问。只是你要记住,在这江南之中,你并非孤身一人,你还有我林家,日后即使你不入林家之门,我亦会让清扬照拂你此生。”
“酌风,去传清扬过来。”
不一会儿,一麻衣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形端正,相貌堂堂,一双丹凤眼明亮清澈,眉宇之间仿佛有阳光照拂。
林头领开口道:“清扬,快来见过你阿挽妹妹。”
“你就是阿挽?”少年笑得开朗,“我听母亲提起过你,听说你去了上京,而后又遇到火灾,想不到你竟还活着!”
他说话坦然直白,阳光开朗,与苏文挽之前见过的男子大不相同。
林头领笑道:“这孩子,真不会说话,怎么不问阿挽这一路累不累,辛不辛苦,既然阿挽到了江南,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他,知道了吗?”
“母亲,孩儿知道了。”林清扬回道。
而后,他又对苏文挽笑道:“以后,有大哥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苏文挽觉得这一切都像做梦一般,没想到在这茫茫人海之中,还能遇到父母的故人。
只是不知道林头领与父亲母亲又有何渊源。
以前怎么从未听父亲说过。
林头领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你定然在想为何我与你父亲母亲相识,此事日后再你们说来。”
“对了,你要抢的人叫什么名字?”
苏文挽回道:“秦川。”
林头领:“好说,酌风,你命人去办,务必将人平安带出。”
林头领将二人带到了岸边,复开口道:“那件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已让酌风去办。今日你们就去好好玩一玩,清扬你好好招待阿挽。”
苏文挽想着还要进黄府之事,便开口道:“林头领,我铺子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不若改日我再来拜见您和清扬大哥,如何?”
林头领笑道:“既然如此,也好。”
苏文挽这才和他们母子道别,独自回到了霓裳阁。
*
就在此时
谢府
白鹤园
谢瑾之收到了褚鸣衣的信件,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谢瑾之却对其中一句念念不忘:“心里不曾有你,喜欢的人姓顾。”
她亲口说的?
心里未曾有他,喜欢的人姓顾。
她果然喜欢顾怀安。
一口冷风迎面袭来,谢瑾之内心却如烈火焚烧,不禁地咳嗽,无尽的酸痛。
“顾怀安到底有什么好?!”
他根本就帮不了你什么,他也不会帮你,为何要喜欢他,为何要对他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