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夜,港口边停靠着的那条巨大商船却仍然静静蛰伏在漆黑一片的海面上,宛如一只巨大的钢铁怪兽一般。
伫立在岸边的一名中年男子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直到从身后响起隐约的脚步声,叶重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来人。
踏着月色而来的少女着一身浅绿衣裳,身后还背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漆黑琴匣。
叶重向着她张开了双臂。
毫不犹豫的冲向了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怀抱中,眼眶中热意流转,叶樱将脑袋深埋在他怀中,一时间有些不敢抬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蓉蓉。”
喑哑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明显的哭腔。
虽然与这个世界的“父亲”相处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在接收了原身所有的记忆之后,受到了那些记忆的影响,叶樱对于自己的这名父亲接受起来丝毫没有隔阂。
身为一名父亲,叶重给予姐妹两人的不仅仅只是良好的出身和优渥的生活,还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尊重。
他尊重子女的想法,并且会为此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就如同在得知了原主想要出国留学的想法后,他也同样表示了支持。
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后背处。
“在收到了叶清以你的名义寄来的那些信之后,我就已经猜到了,你们姐妹俩可能已经发生了什么意外。”
叶重放缓了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女儿。”
“不管以何种方式活在世上,我都感到庆幸,叶樱,至少你还活着。”
他不自觉的将怀中抽泣的少女搂得更紧。
“蓉蓉那孩子自小就很依赖你,她不会责怪你的。”
他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任由怀中少女的哭泣声渐渐清晰起来,目光落在她不经意间裸露出来的手臂上的伤疤,而后终于渐渐红了眼眶。
在好好哭过一场之后,久别重逢的父女二人也终于调整好了各自的情绪。
叶樱取下了背后的琴匣,将那把破损严重的古琴交到叶重手中。
“我也是因为一次偶然,使得古琴破损,这才发现了被藏在琴身暗格里的锈剑。”
布满暗红色锈斑的古剑被叶重握在手中仔细端详,当他在看见这把剑的第一眼时,脸上的神情就已经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情绪。
他将那把锈剑横在叶樱身前,示意她望向已经脱落掉了一小块锈斑的剑刃。
不知是用何种材质铸造而成的古剑,那裸露在外的剑刃上布满了一种神秘的漆黑暗纹,不知含义。
“这把剑,我原以为只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不靠谱传说。”
望着那一片繁复的暗纹,叶重神色凝重的回忆着儿时从长辈处听来的只言片语。
“在你祖父神志尚且还算清楚时,我曾听他提到过我们叶家先祖流传下来的一样‘宝物’。”
因为琴中剑过于沉重的缘故,他此时只得随手将剑杵在地面上,皱着眉继续回忆了一阵后,又接着向叶樱讲起了那些模糊记忆中的传闻。
“叶家祖上似乎记载着,大约近四百多年前的某一日,有天外陨石坠落,形如流火。陨石一经落地,便在当地引发了火灾,天火一连数日都无法被扑灭。”
“当时的叶家先祖重金寻来一名铸剑师,用那块天外陨石铸成了一把神兵,只是在神兵铸成的当日,那名铸剑师不知因何突然发狂,在连伤数人之后,便疯疯癫癫的自己跳进了铸剑池中。”
在说起这些传闻之时,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锈剑上。
“你祖父当年便说,如果离这把凶剑太近,便会为叶家招致灾祸。”
他忽而自嘲一笑,注视着叶樱的目光中又无端流露出了些许怀缅之意。
“那时我听从了他的建议,借着来霓虹打理生意的机会,打算随便找个山头将这把剑和作为剑鞘的古琴一同埋了,结果也是因此,让我遇到了你们的母亲。”
匆匆会面后,离别之前,叶重望着重新将剑匣背在身后的叶樱,为她提供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近百年来,叶家确实子嗣凋零,这把剑的存在或许同你口中的那位‘主公’身上的诅咒有些许相似。至于你的血为什么能引发剑的异变,我也说不清楚。”
“我来之前特意翻阅过了一些家族流传下来的古籍,叶家先祖似乎也因为这把剑而发生了一些意外,具体的东西到现在已经无法考证。”
在结束了最后的一个拥抱之后,叶重十分干脆的放开了手。
“我也只能为你提供一个模糊的猜测。”
他笑着望向叶樱身后的琴匣。
“作为容纳古剑的剑鞘,那把古琴或许也是破局的关键之一。我想你也早就发现了吧,那把琴只有六根琴弦。”
面容清隽的中年男人最后笑着向自己的女儿道别。
“去吧,叶樱,去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
在港口处沉寂了许久的商船终于重新启程,于一声短暂的汽笛声后,很快便朝着远方漆黑的海平线破浪而去。
叶樱在原地停留了许久,直到视野中那条商船也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她才终于决绝的转身,重新走进了身后漆黑的城镇中去。
————
无限城。
有着一头粉色短发的青年垂着头,恭谨的单膝跪倒在地板上。
在它身前,还是那名艺伎打扮的黑衣丽人。
那双红梅色的竖瞳冷冷打量着青年低垂的头颅,随着一道琵琶声突兀的响起,一旁的两座平台上各多出了一道身影。
被盛放在一只明显不规则的花哨瓷壶中的畸形头颅,以及一名正不停瑟缩着想要躲往阴影中的佝偻矮小老者。
在意识到了身处的场景之后,两者同样对着那名一脸阴沉的黑衣丽人迅速低下了头颅。
“玉壶。”
被叫到了名字的正是那颗盛放在瓷壶中的畸形脑袋。
它立即双颊泛红,生长在脑袋两侧的手臂也不由自主的轻颤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近来似乎略有些怠惰了。”
化作女身模样的鬼舞辻无惨语气冷漠,听不出多少责怪之意。
那双红唇再次轻启。
“浅草的商贸公司最近也运行的不是很顺利。”
鬼王冷漠的双瞳注视着那只花里胡哨的瓷壶,“你再多做些壶送来吧。”
说罢,它立即满脸不耐的暗骂了一句:“蝼蚁一般的人类,竟然贪婪至此,无论想要做什么,都离不开大量的金钱。”
那双血瞳斜睨了玉壶一眼,“另外,不要忘了继续搜寻鬼杀队总部所在地的工作。”
琵琶声响起后,还未来得及发表一句感言的上弦之伍——玉壶,便又被这么传送离开了无限城。
鬼舞辻无惨继而将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猗窝座头顶处。
“猗窝座,接下来你就跟半天狗暂时一起行动吧。”
它伸出一只手指,指向了上弦之叁的脑袋。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就连在蛇岛上活了近千年的蛇女也都被鬼杀队的柱杀死了,我很讨厌这种无法控制的意外发生。我给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那张冷艳的面庞上,几条青筋狰狞的暴起。
“想办法杀死那名戴着花牌耳饰的少年,或者,将那名‘歌姬’带到我的跟前。”
明显被突然爆发出可怕气息的鬼王所吓到了的佝偻老者,此时从它的双眼中已经有着泪花泛出。
“好可怕......好可怕......”
另一旁的上弦之叁就是在这种可怕的氛围中,出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愿。
“无惨大人,属下不需要拖后腿的帮手。”
粉色短发的青年声音依然冷静。
“对付那个红发小子和那个女人,属下一人足矣。”
已经躲进了阴影中的半天狗显然快要被猗窝座的这番发言吓到魂魄离体。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未降临。
重新恢复了冷漠神情的鬼王冷冷注视着仍然跪伏在地的猗窝座,“姑且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了,猗窝座,不要再令我失望了。”
它似乎并不想要看到躲在阴中的丑陋老者,只是随口吩咐道:“那么,半天狗,这段时间你姑且先自行活动吧。”
它最后向着身后的琵琶女吩咐道:“近来多加注意其余几个上弦鬼的状况,我可不想再看到有哪个不中用的上弦跟蛇女一样,稀里糊涂死在鬼杀队手中了。”
“是,谨遵您的指令。”
琵琶女微垂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