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同源!”
平滑的切刃让陈文轩不得不狼狈躲开,可这一招也不单单只是如此结束,刀尖差之毫厘,地面的裂缝却跟着陈文轩的速度蔓延,终于,他退到了比试台的边缘。
地缝一蹦,直接炸开。
不过刹那,陈文轩就置身于爆炸中心。
“陈文轩还在等什么?这样还怎么赢?”
赌陈文轩获胜的修士已经不淡定了。
“可别真是顾斯善,我下注了一万灵石。”
林鄂却不意外陈文轩的做法:“修士有些个性是应该的,吃了苦头了就知道改了。”
“现在吃苦头,总比日后在外,宗门护不住时再吃强。”那可是要命的。
落霞谷长老附和。
他们虽对自己宗门的弟子护短,却不否认这些弟子各自有各自的缺点,年少轻狂,谁还没有那个时候,况且多加干预反倒适得其反,不若让他们像如今这般,自己吃过亏自己体悟来得直观。
这也就是为什么各宗门大大小小比试不断的原因。
“说起来,宫翼和尚乌这两个弟子,心性倒是不错,经此一役,心境又该上一层楼了。”
“瞿娆、阳君昊等人尚且稚嫩,还需要再等等。”
一谈及自己宗门的弟子,这群老狐狸坐在一起倒是交流的融洽,秦城站在一旁感到厌烦。
因为他们从未提到过叶长欢,她是奉天宗弟子,奉天宗没人来,没人为她撑腰,所以是可以被忽略的,即便她的名次最低也是第二,纵使她会去南弦宫,得罪了招揽她的其他宗长老,林鄂没提她半句,因为在南弦宫这里,她也是不可能进入内部的外人。
在这种各宗内部弟子交流中,她不配出现。
这种无力之感让秦城觉得愤怒和不值。
他想到了那个叫他兄长时洒脱的女修。
而今跌落红尘,沉浮挣扎。
有那么一瞬,他有一种冲下去打断这场决斗的冲动。
就这样吧,别比了,得第一又如何?不会有一个人为她喝彩,那些观众只会怨恨她还自己赌输了灵石,宗门弟子敌视她得了第一,宗门长老更是厌恶她突然闯了进来,抢了他们弟子的名次。
或许南弦宫会高兴,因为最后第一还是他们的,还多了一个不错的打手。
就这样吧,别比了。
大不了,和他回蓬莱吧。
命盘之事已经解决,长乐不会再有性命之忧,蓬莱至少不会驱逐她。
微风习习,燥热的比试场涌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凉意。
秦城看见一缕黑丝飘过。
“修、罗、道!”
“陈文轩,动用修罗道了!”
“这下陈文轩不会再留手了,顾斯善还能用什么招式?”
爆炸中走出一个挺拔的人影,雪白的剑锋也被黑色的物体包裹起来,变成了一把黑色的长剑。
就是陈文轩那张脸也被沾染了不少。
那是杀人太多,汇聚的怨气。
“修罗道。”叶长欢一滞,握住青锋:“久违了。”
同样肃杀的气息和黑雾撞在一起,各不相让。
同样的暴戾、狂躁。
两方占据比试台各一半,震得比试台晃动不堪,周围观者莫明心慌。
裁判见此立刻上前,设置了一道阵法方才将比试台稳定住,不至于还没分出胜负就化为废墟。
“杀戮道。”
陈文轩眯起眼睛,血红的眼珠里满是嗜血杀意:“凶道双煞,我一直好奇哪一个更强的。”
“今日,我便试上一试!”
“一刃重镰!”
修罗道的精神力交缠在他金色的灵气上,叶长欢整个人都被一个巨大的圈困住,随之这个圈一瞬缩小,几乎是要把她拦腰折断!
“三生万物!”
两刀合一,杀戮道的气息冲撞开来,那击败祁凝和宫翼的惊天一刀飞射而出时,让观者清晰的看见黑色和金色交缠的杀人圈套肉眼可见被这一点拉长变形。
像是一个会回弹的皮筋,被一戳就开始拉伸,但别忘了,另一边的圈子还在回弹。
若是青锋不能斩断这一处,叶长欢九死一生。
“还等什么?破!”
叶长欢大喝一声,跳起抓住刀柄,一刀挥下!
“嘣!”
杀人圈断开一节,陈文轩恭候已久,两个在四海之宴大出风头的天才,修罗道和杀戮道的双煞凶道修士,开始近距离的厮杀在一处,他们身边的精神力在拉扯,杀气和死气本该同源,却站在了对立面上不死不休。
这一刻起,比试台上的爆炸声就从未停歇,谁也没法形容这一战的惊心动魄。
上一刻叶长欢才被陈文轩一剑挑破灵气屏障,遭受反噬吐了一口血,下一刻陈文轩的手臂上就出现了一个深可见骨的血痕。
饶是有金丹修士的阵法固定,比试台依旧摇摇欲坠。
“我刚开始还觉得凶道双煞能有多凶?不过如此,但现在看来,之前他们两个和对手对战还是收着点了,这么暴力,对手不死也残!”
“顾斯善到底怎么做到的?这个时候还只是稍落下风!”
“咔嚓!”
比试台的柱子终于坚持不住,被两股暴戾的精神力折断了,巨大的石柱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比试台中央,溅起满天灰尘!
如此方才迫使厮杀的两个不得不拉开距离。
待众人看清局势时,纷纷哑然。
陈文轩半跪在地,手中死死握住长剑方才稳住身形,浑身上下黑雾缠绕,伤口溢出鲜血,血色的眼珠冷酷无比,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苍白而惊悚,哪里还有最开始翩翩书生的模样?
而叶长欢呢?
她倒是站着,因为跪下地上就是尖锐的碎石,青锋插入地面,她由此借力,不至于力竭倒下。她身上的伤口不比陈文轩的少,但最让人瞩目的,是她右手小臂上,伤之见骨的剑痕。
这个可重可轻,至少下台后服下丹药能慢慢痊愈,不至于留下后遗症。
但现在是台上。
一个刀修,手伤至此,能不能拿起刀都是一回事。
“还要继续比吗?”陈文轩见她的手上,嘴角吃力地上扬。
他踉跄地站起来,剑锋指着叶长欢:“拿不起刀的刀修,还能有什么胜算?”
“胜算?”
叶长欢拔出青锋,玉清小还丹的作用还有一些,飞速地给她止血,但不会使她伤口愈合。
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你可能认知错了一件事。”
“什么?”
“与我对战,胜算几成,从来都是我说的算,对于你……”
她用右手拿起来青锋,同样指着陈文轩的面门:“你在我这里,是毫无胜算——”
“猖狂至极。”陈文轩语气平淡,杀气却更浓。
显然动怒。
何止陈文轩觉得猖狂,看到这个时候的观者都觉得叶长欢猖狂过了头。
“她拿刀都成问题了吧?”
“这个时候还逞什么强?认输吧?手不想要了?”
“说实话,就算是第二,这样败给陈文轩,她也值了,杀招全部用完,底牌全部甩出,如今已是穷途末路。”
不是叶长欢太弱了,是她的对手太强了。
南弦宫内门弟子陈文轩,修修罗道,凶名在外,他身上背的人命数不胜数。
叶长欢败给他也是败得其所。
“顾道友怎么还不认输?再这么打下去会死人的吧?”乔成济心有余悸。
敷好药和尚乌一起回到观众席的宫翼也着急大骂:
“输了就输了,撑下去找死不成?!都疯了吧!这么急着去找死!怪不得奉天宗没几个有名气的,还没积累点实力就倔死在比试台上了吧……谁!谁敢拿碗砸我!?看比试还带着铁碗来,要饭啊?!也不怕我把他的牙都给打碎塞进肚子里!给我出来!有种自己来认!”
观众席群魔乱舞,杂乱无章,说话声音还没传出去就没更大的声音压下去了。
祁凝细看之下,也细声细语道:“就如今看来,顾道友是没有任何逆转之法,再坚持下去,只怕不死也要赔上半条命,是该认输的。”
修士一般不认输,却也不会觉得认输羞耻。
实力不济,这是事实,强撑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是以交战之下认清自己的胜败之后,认输也不过是提前了结,不浪费大家时间罢了。
“连你都说认输了,你说顾道友到底在坚持什么?”乔成济不解:“认输难道比她的命还要重要吗?”
“我也不知。”
祁凝摇头,直觉告诉她叶长欢不该是那种冲动输不起的人,相反,她比大多数年轻一辈都理性冷静,可……
“或许,她是在赌吧。”
拿命赌。
且这应该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
祁凝莫明觉得心口一松,最后那一点败给叶长欢的郁气也消散了。
若是叶长欢的实力都是这么一点一点逼自己得来的,那祁凝自问,自己的确没有那种拿命去赌的魄力。
叶长欢能打败她,她不嫉妒,更不羡慕。
这些人中,或许就林鄂眉头紧锁,轻蔑又责备地看着叶长欢的身影:“非要到这个地步,为何还不认输,两败俱伤,不知道浪费多少丹药才能恢复,真是可惜。”
他可惜陈文轩为这一战伤得这么重,实在不划算。可惜叶长欢不认输后在接下来的比试中一定会重伤,到时候宗门还需要这么一个垫脚石,又得浪费一堆丹药,更可惜,如果叶长欢惨了,毫无用处,自己白高兴了一场。
“快认输吧,末流宗门的弟子,麻烦得让人厌恶。”林鄂催促,只觉得叶长欢不懂事。
“闭嘴。”
秦城忍无可忍,灵气传音算是给了他最后一丝面子。
林鄂一怔,后背一阵凉意:“使者……”
“公开大比,她认不认输,与你何干?!闭嘴!”
他说不出太刻薄的话,因为根本没有那个词汇量,只能咬牙呵斥了一句。
手心灵气汇聚。
像是林鄂再说一句话,他就能让林鄂永远说不出话,亦像是,叶长欢若真的会死,他定先一步挡住杀招。
系统观测到深感欣慰:【还好我没阻止这个人类拼命,等她生死攸关,不就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了吗?】
“好。”
陈文轩沉默了两秒,凌厉抬眸:“既然如此,我亦不会羞辱于你,接下来这一招,我不再留手,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一招,就是我自己也不一定能接得住。”
咣当
青锋掉落在地上。
叶长欢抛了刀,回答:“来吧。”
如此作态,陈文轩以为她是在轻慢自己,连刀也不要了,冷哼一声,抬手,长剑漂浮在半空之中。
修罗道的精神力鬼魅狂暴,都带着一股死亡的寂静。
黑色的怨气,金色的灵气。
两两交融,涌入剑中。
天幕似乎也跟着暗了下来,沉甸甸的随时都会塌陷一样。
突然,轰的一声!
长剑发出嘶鸣。
黑色的背景下,一瓣一瓣的莲花怒放开来!
黑色的花瓣,金色的纹路,偶尔也涌入一张张痛苦哀嚎的鬼脸,挣扎着想要吸干对面人的血液。
一念之差,形似地狱。
这就是,修罗道!
杀戮道的精神力迅速被挤压成小小一块地界。
叶长欢被困其中。
她抬眸时,目光明亮。
右手置于丹田之处。
“不可!”
秦城下意识的低声。
那是……玉珠!
她要动用玉珠!
她怎么知道那个东西的用处?还是说,她想试探一下?
“《大日天功掌》第二掌,赤阳天玄掌。它需要最纯净的火灵气,杂质越少,威力越大。我一直想要看看,若是没有一丝杂质,该是厉害到何种地步?可六大元素相辅相成,不可剥离,一旦剥离,只会立刻爆炸,反噬其主,以至于这一招,我总是学不会。”
丹田处的玉珠感受到牵引,灵气灌入它的珠内,沿着经脉,又流向叶长欢的左手。
她缓缓开口:“可昨日有人与我说,想要剥离并非不可,但绝非一人能行,一人不行,那便是需要借物了。”
“那便试试吧。”
玉珠在莲台上暴躁的振动,叶长欢这是把它当成了一个过滤器,可是单独剥离出火元素何其危险,玉珠发烫,叶长欢的左手筋脉也在发烫。
一点火星出现在她的掌间。
热。
口干舌燥的热。
可还不够。
第二点、第三点……
那是最艳丽的红色,火焰红得刺眼,也是最纯净的火元素。
最终化为一个只有她左手大的掌印,这和陈文轩巨大的黑金莲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住手,你如此作为,极有可能被反噬!”
秦城灵气传音。
叶长欢也不惊讶,冷笑:“那又如何?畏畏缩缩不得寸进,我可等不了。”
“你。”
秦城尽量放软自己的语气:“顾道友,你得第一不会有好处,只会让这里所有人都不高兴,无人喝彩敬佩你,他们只会记恨你拦了他们的路。”
谁料叶长欢大笑:“我一个高兴了还能让所有人都不高兴,如此好事,我何不施为!”
“不!”
“一堕重莲!”
陈文轩出手。
黑色的金脉巨大莲花绽开,每一瓣都像是夺命的剑锋,又像是地狱的深渊,而它的花蕊之处,那把黑剑沉寂,无声之间,朝着叶长欢挥下!
“你,必败无疑。”
他冷冷的道。
“别、别冲动!相信我,南弦宫不会轻易罢休放过你的。”秦城唤她。
叶长欢并未看他一眼,朱唇一扬,手中掌印散发出恐怖的气息,狂躁到了临界点。
也就在它快要爆炸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地劈下去!
黑色的空间中一簇火焰一点就着,莲花夺命,火焰却如附骨之蛆,如果这是地狱的话,那叶长欢劈下的,就是地狱的烈火,燃烧着一切,乃至地狱本身!
女修的声音张狂,每一个字都砸入了在场所有人耳朵里:
“南弦宫?败也败了!能拿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