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尸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飞，彻底消散在风里。
“元家弟子，也还算体面，至少没窝囊到让别人动手。”
拓跋尊评价了一句。
边上守经人终于开口：“汪行以前是杂役处的人，是以此事外门和杂役处会全权处理，即日起，不止重霄，整个奉天宗上下，上至长老下到弟子，都得彻查一遍可有与妖族来往！”
“弟子遵命！”
一场闹剧掀起了奉天宗不小的水花。
齐瑞暗搓搓的想要靠着叶长欢和顾斯恶一起离开，后领却被无形的抓住。
“小娃娃，我杂役处的弟子怎么会在这儿啊。”
杂役处大长老声音不紧不慢。
齐瑞却打了一个激灵。
僵硬的回头，苦着脸的叫了一声：“师尊。”
这一声声音不大，但边上的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师尊？”
“挂名的。”齐瑞笑得比哭得难看：
“我本就是杂役弟子，没进入外门也没晋级内门，天资又够不上，本来早就想开了准备好好赚一笔回家中管理产业，谁知就被盯上了。”
“凭什么？！”仓踽第一个不服：“杂役处长老出了名的阔绰，别人求着当弟子都没用呢！本大爷就求了好几回，凭什么你小子富得流油就被看中了？！你是不是花钱贿赂？本大爷也要，给灵石本大爷就不传出去。”
说着就伸出蒲扇大的手。
叶长欢越过他，警惕的道：“可是里面有什么猫腻？他威逼利诱？”
顾斯恶也握着剑柄，拦住齐瑞和大长老的视线，低声道：“可是他为难与你？”
小胖子的脾气最为豁达，能这么难过，那一定是吃了大亏，且不说几人是在杂役处就一起摸爬滚打，就是现在齐瑞也是他俩在外处理妖兽灵草材料的金主，但凡出事，他们也得冲在最前面，义不容辞。
齐瑞被这安慰终于捂住脸哭的不能自已：
“那个老家伙看着我经商天赋异禀，就想着自己在外还有一堆庄子铺子，刚好他黑心肝的无儿无女，就把我给收了当干孙子，现在好了，我不仅要管家业，我还得管他那一大摊子！整天从早忙到晚，好不容易找到空隙躲到外门来了又被揪住，这下好了，回去真累成孙子了！”
“顾师姐、顾师兄，你们得救我！带我走，我给你们当牛做马！”
小胖子到现在都还没忘记自己毕生愿望就是修炼。
“……”
叶长欢冷酷无情的甩开了衣袖。
顾斯恶想了想，燃了一道瞬移符，送他和大长老来了个面对面，顺带让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我就说嘛，眼光真差。”仓踽愤慨。
他撕开虚空，带着两人回到荒山。
踏破虚空快，可宗门令牌的消息传递更快。
才到荒山，叶长欢就从令牌上看见了宗门封锁一日的消息，天幕上不少执事弟子御器而行，井井有序。
看见这一幕，仓踽倒不惊讶：“也不是第一回如此了，现在倒是熟练了。”
“第一回？”
叶长欢抓住了关键词。
“第一回是在当初彻查邝漠一事的证据递上去时。”顾斯恶回答。
那时叶长欢和顾斯恶收集的证据，每一处都无不证明宗门之中存有奸细，不然叶长欢燃了那么多张寻求增援的符纸也不会杳无音讯，以至于顾斯恶杀穿执事处将事情闹大惊动宗门更高层的长老才得以达成目的。
“可当初那件事唯一有牵连的只有青云宗。”和妖族并未有太大关系。
叶长欢记得清楚。
“青云宗，妖族，有区别吗？”
仓踽嗤笑。
突然抬头看了一眼东洲的方向：“尔等是从东洲所来，且说说东洲那儿如何？”
“灵气贫瘠，地势险恶。”顾斯恶实话实说。
但说的还比较隐晦，因为东洲和中洲比起来，可谓是穷山恶水。
叶长欢思索了片刻：“东洲修士鲜少有修士出洲历练，倒像是不太受待见。”
她对青云宗乃至东洲宗门都是抱着打死的心态，东洲修士在她这儿不受待见自然是应该的，可中洲那么大，又和东洲分为下两界，本该来往密切才对。
要知道东洲虽然贫瘠，却也不是没有天才，修仙界实力为尊，只要实力强，谁还会在意你所在之地？
“不，不止。”仓踽摇头：
“东洲修士不仅是因为不受待见才不出洲联系，他们是害怕出洲之后，被人唾弃罢了。”
叶长欢：“为何？”
“因为这就是背弃族人的下场。”
“尔等以为现在的妖族被人族压得死死的，虽偶有波澜，但大多数都只存在于山脉秘境之中，却不知这些不过是妖中蝼蚁而已。”
他抬手，一张囊括五界三仙山的地图跃然凌空，只不过这张地图不太一样，因为在东洲的临海之地，还有一大片陆地，大到几乎把整个海域占了五分二。
三仙山和它比起来，宛如三个黑点。
“那是……”顾斯恶想到什么，皱起眉头。
“没错，那就是妖族真正的地盘。”
仓踽粗犷的声音莫名多了些沉静：
“妖族是修仙界最早的强者，所在之地灵气之浓郁，五界和它比起来就像是现在的中洲类比东洲，可没办法，这就是命，人族在五界修行，只求族人日益壮大，至少不至于那些妖族一抬手，兄弟姐妹便化为血雾。”
“化为血雾也好，总比被抓进去砍成好几段分而食之，亦或是断手断脚任妖欺辱。”
他的目光仿佛跨越岁月长河，语气也带这些血腥味：
“所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道之行，人妖平等，人族的确日益昌盛，天才辈出，群雄崛起，足矣和妖族相互抗衡，也就是这时，妖族也迎来了自己的劫数，那些它们以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洞天福地，开始枯竭、流逝，若是再这样下去，那儿最终会沦落成为凡人地界。”
“所以他们把目光看向了人族地界。”
叶长欢学过历史，知道自古资源掠夺往外扩张，不是因为太过强盛，就是因为需要转移内部矛盾。
想到仓踽所说的“叛者”，她彻底明了：
“东洲，东洲就是叛徒，背弃了人族，投靠了妖族。”
这不难猜，妖族当初如此强盛，若真的依附上妖族，东洲上上下下修为实力能彻底上好几个台阶。
“这都是好几千年的事了，不少人忘记了这一缘由，可本大爷却亲见过，原本安稳的四界因为这一次背叛，数不尽的天才和豪杰埋骨其中，死的不明不白，尸骨无存，有些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拼命也要收住的族界，却是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那一次人族险些被打的一厥不起。”
“可人族守住了，现在妖族的这块地已经彻底消失干净。”
叶长欢见过修仙界的地图，属于妖族的地界早已化为了一片汪洋。
沉默了很久的顾斯恶突然道：“只是封印罢了。”
“对！只是封印！”
仓踽怒极反笑：“被打的一厥不起的人族怎么可能反败为胜？唯一能找的法子，也不过封印罢了。”
“你们两个小鬼可知道，修仙界为何会分为上三界和下两界？无他，只因当初东洲和中洲就是最为靠近战场的地界，而东洲最为接近封印，所以它灵气贫瘠，穷山恶水，天灾不断。千年来依旧如此！当初举洲之人犯下大错，如今他们的后代世世辈辈都得担着这个后果！”
“那中洲呢？”
叶长欢回头看他，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在她脑海之中盘旋，那个答案几乎颠覆她的三观。
仓踽笑容似哭：
“奉天宗奉天宗，奉天行事，当初的五大宗之首，举宗上下，除了鲜少在外的弟子，其余几乎举宗活祭，联合其他三宗，彻底封印妖族之地，自此，一厥不起。”
“中洲归在下两界内，一是因为离战场最近，二是守住封印不得松动。同时上三界三仙山，谁敢下界，若无奉天宗允许，发现者必诛无赦。”
“而当初那些鲜少活下来的弟子，最后组成的，便是奉天宗——内门！”
一直以来的困惑终于解开。
为何杂役处和外门格外热闹，内门却消无声息。
为何奉天宗明明身为五宗之一，在中洲大宗里却排为倒数第一。且一直不温不火，没有半点要崛起反超的意思。
但如果奉天宗其实一直都不弱呢？
只不过那些进入内门的弟子，早就不在中洲活动了。
“内门弟子一旦入内，便会被遣派到各界值守，观察妖族的一举一动，有的也会被派往封印的边界，如今边界皆有破损，便演变出了不同的战场，去，是督战，是杀敌，也是磨练。”
宗门最为隐秘的秘密袒露，仓踽说了个痛快。
“不然你们以为本大爷在浮屠界天天监视南弦宫那帮老东西是干什么？还不是因为南弦宫和青云宗日渐走近，怕有猫腻。”
顾斯恶指出了漏洞：
“可这里面，为何没有三仙山？”
叶长欢也动了动耳朵。
系统闷闷：【宿主，咱们是走剧情的小情小爱流派，这些也就不用听了吧？】
它怎么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大的世界观，书里也没说啊。
而且这些东西和剧情又什么关系？它只怕这个人类听了，又牵扯进去。
奈何这个人类的耳朵它不敢捂住，只能巴巴抗议。
可惜抗议无效。
叶长欢还是听清楚了。
提到这个仓踽表情还有些怪异：“三仙山之中蓬莱和瀛洲是当初脱离妖族的人族所居之地。这些人族和被奴役的不太一样，他们算是妖族的合作伙伴，管理奴隶那群人。”
按道理他们该是叛徒，但他们关键时刻背叛了妖族导致妖族损失惨重，妖族唾弃他们，人族也难以接纳他们，是以有了隐居于世的蓬莱和瀛洲。
“传闻这些人盗取了妖族不少天机秘宝，倒是逍遥自在不少。至于方丈山……”
仓踽摇头：“此山是传闻之中的仙山，只道人族最早出现的地方就是在那儿，而那儿住着真正羽化成仙的真仙道祖。”
“原来如此。”
叶长欢拿着那颗从苏子平右胸口剖出来的灵石：“妖族不可能有那么高超的锻炼术法，这灵石倒像是丹修所为，再加上天罗宗一事……瀛洲已经叛变了对吗？”
“是。”
“蓬莱呢？”
“蓬莱与南弦宫有些交集，但至今并未做出任何叛变的事来，不过不得不防，内门之人早已暗中监视。”
叶长欢沉默不言。
她只是在整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譬如汪行为何污蔑她和顾斯恶与屠天罗宗一事的凶手有染？
因为孟云卿。
那个疯子，就算现在不知道她是谁，就化丹城她与顾斯恶坑了他一把，他记恨报复也想的通。
又譬如天罗宗残存的弟子，长孙眉梅罡等人，为何上天入地都会被妖兽围剿？
怕是妖族知道奉天宗会彻查此事，是以屠天罗宗时就想着斩草除根，围剿这些弟子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还有在何家秘境之中，仓踽的元婴化名为苗蛮，出手阔绰的拿出一堆灵石忽悠她和顾斯恶带他一起。
完全是因为那些灵石他根本留不住……
顾斯恶抬眸看仓踽：
“这好像不是外门弟子该知道的事。”
仓踽笑呵呵：“你们二人迟早都得去内门当老黄牛，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还不如早知道有个准备。”
“……”
“至于这颗东西。”他接过叶长欢手中的红色灵石：
“所谓妖族交给那些弟子之后不求回报，哪儿来的好事？不过是内门混不进去，便想着让这些外门弟子变强，代他们进入内门罢了。”
“不过这灵石除了燃烧寿元加快修行速度之外，的确没多大的作用。若真的要再说一个，那便是当修士禁不住诱惑给自己安上这颗‘心脏’时，就算彻底背叛自己的道心，心魔可以借助这颗妖兽的‘心脏’快速取而代之，但到底是妖兽之物，潜移默化之下，心魔也会潜意识的维护妖族的利益。
这也就是为何那个叫元茂的弟子走火入魔之后，心魔吸引众弟子杀自己灭口也不愿暴露妖族目的的原因。”
一语罢，仓踽席地而坐：
“不过这些都是你们进入内门需要关心的事了，而今尔等最需要做的，是彻底入金丹，参与内门大比，本大爷倒是为你们找了一个好去处。”
“何处？”
他指尖朝着地图一指：
“元茂等人与汪行相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