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拿着令牌的修士胸口起伏,她的目色很冷,明明看着一片虚无,水镜外的众人却仿佛真的与她对视一般。
“杀……杀人了……”
惊觉站起来的观者颤颤,方才讥讽笑容都还没来得及褪去,下一秒,就亲眼看见那个被他们以为能踩上一脚的人,眼也不眨的一刀挑出了一颗心脏。
“奉天使,怎么会是奉天使!?”
“那些人不是修为都在元婴之上吗?怎么现在七杀塔内不过金丹就拿着奉天使的令牌了?!更何况,那些人该是在各大妖兽结界诛杀妖邪才对!”
也有人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那颗妖兽的心脏?什么意思?青云宗的种子选手居然是叛徒?!”
外门的角落,聚在一起的一行人看见这一幕也不可思议,过了半晌罗婉才缓缓道:“奉天使是什么?”
“那是当初在妖兽战场上尚且存活的奉天宗弟子所集结的一个组织,这些人常常游走在妖兽边界,亦或者是和妖兽有关联的地域,在他们眼里无论身份无论地位,只要和妖族有所勾联,皆是杀无赦!”
云横知道得多一些,毕竟云逸时常与他谈起过,可真的看见叶长欢手中拿着的令牌时,他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当然,妖族之事事关整个人族安危,各大宗门没有不支持的道理,是以虽然奉天使人数并不多,但游走在外只要有所需便不差修士听命帮扶,在五界之间,极受尊敬。”
“这么好?”钱娢不解:“那怎么咱们宗在外都不像是受待见的样子?”
“好?那可未必。”孙袅袅嗤笑一声:
“奉天使得到的权利和地位都是用命换的,九死一生的禁地一旦所需就得只身前往,有些甚至隐姓埋名多年搜集情报,自然,他们的待遇绝不缺灵石功法,可也要有命花。”
“同理,他们做的那些事旁人尊敬,但奉天宗外门和杂役处做过吗?在外的时候,宗门弟子可是把咱们宗和奉天使隔开看的。”
她说的阴阳怪气倒是气势凌人,不过要是没挤在钱娢和罗婉中间的话,这话或许会令人信服些。
没办法,青云宗那段留影石连夜被传开之后,几人找遍四处都未曾找到叶长欢和顾斯恶的身影,心里焦急有之,但震惊更甚。
毕竟打死他们也没想到,那两个黑心肝的两姐弟居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而伴随着的也是两人风评的极速下滑,人总是如此,最爱看的就是天才跌下高台然后上去踩一脚,是以两人消失他们并不意外,如此奇耻大辱,一时间躲起来见不得人也是情理之中,闹到最后决赛开始,几人都为要不要开那个赌局而争论。
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恩怨和交情交错在一起,谁也不能一时间分个清清楚楚,可利益却是显而易见的,若是他们贸然开庄,不保证受到影响的两人还会不会有那个心思赢下去。
最后是齐瑞一拍桌子,第一个转身就走。
等来到这儿时,和这一群人撞上大眼瞪小眼。
“妖兽?奉天使?青云宗?仓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比起观众席小辈们的窃窃私语,高台上的几宗高层就没那么含蓄了,天权扫了一眼手在发抖的李佞,最先开口。
“就是各位想的那个意思。”
仓乾喝了一口茶:“九宗大比内混迹妖族生事,利用一颗妖兽心脏便想要将我人族年轻一辈折在这里,笑话!背叛道心背叛族群的畜牲,也配我族留情?自然要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你所言非虚?”
无视天权,朝阳宗长老凝重的反问。
仓乾面不改色:“道友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颗心脏还在修饰刀锋之间跳动,这就是实打实的铁证,即是铁证,那……
“杀!是该杀!杀干净才好!”
朝阳宗长老怒喝一声:
“我到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不成器的,就因为一次胜败,便经受不住诱惑!违背道心,装上那妖族的东西!赶着去当人不人妖不妖的杂碎!”
“不成体统,丢脸的东西!”
飞星宫长老也皱起眉头,斥了一声。
“可、可那毕竟是难得的苗子,就不能及时止损?心脏都挑掉了就算了。”李佞没忍住,杨柳的天资很高,如若不然也不会是他的徒弟,不过在被叶长欢废掉一次后,也就不过如此了。
他想要将人留下来,不是因为对方的天资,而是杨柳身上,那绝妙丹修的疗伤手段。
“青云宗你们是什么意思?上次和妖族有勾结也是你们,这次闹出如此事端来还是你们,如今倒好,弟子如此丢人不杀了清理门户也就罢了,还想留下来?笑话!”
风云宗长老脾气颇为暴躁,闻言不客气的骂出声。
当着这么多人面,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李佞不禁有了脾气,不客气的讥讽:“说的好听,要是你们宗门的种子选手也是受不住诱惑,不见你能多淡定!”
那可是种子选手,宗门之中年轻一辈最拔尖的那几个,少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要知道这些人日后最差的成就也是炼虚!
“呸!那可不是我风云宗弟子,那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莫说今日奉天使要杀,若是老夫能进得去,老夫第一个拧了他的脑袋!丢人现眼的东西!”
风云宗长老毫不犹豫,坐在椅子上表情凶恶。
背弃族群,去做妖族的走狗?那再天才也是妖族的天才,而不是宗门和人族的天才,故,即是敌人,就该早早斩草除根才好。
简直就是天下人修之耻!
什么宗门前途、面子不面子。
在此事面前,全都得让路!
“你!”
李佞不甘,却被他身侧的落霞谷长老抓了一把手臂:“道友,大是大非面前,可不是一个弟子就能让我等让步的,还望青云宗以大局为重。”
说得善解人意,毕竟落霞谷和南弦宫关系不错是众所周知,而青云宗又算是南弦宫带进来的,他来打圆场最适合不过,李佞不介意卖他一个面子。
如果李佞在对方碰到自己时没察觉到对方灵气探查自己心口的话。
“你居然探查我,你怀疑我也装了妖兽心脏?!”
李佞目瞪欲裂,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刚刚晋级的化神,在小辈面前颜面何存!
落霞谷长老收回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意不改:“不过是走个场面罢了,前车之鉴下,我等多少有些信不过。”
他说完,冲仓乾点了点头道:“落霞谷全然支持奉天宗的做法,若此次七杀塔之中出现我宗叛徒,杀一个,我宗奉上一万灵石,以此谢过贵宗帮扶清理门户!”
“我阴风坞同样如此!”
“笑话,我朝阳宗求之不得!”
短短时间内,位处高台的各宗高层就给出了态度,若是自己宗门出现了叛徒,灵石,他们给,奉天宗,必须把人给杀了!若是不杀,待叛徒出来,他们也会当场掐死!
毕竟他们只是想要当第一,不是想要在天下修士面前丢脸!
不得不说,落霞谷长老的确是老狐狸,说什么杀一个给一万灵石,这何尝不是也怕自己宗门有丢人现眼的?到时他话先放出去,真的出现了也表明了落霞谷的态度,不至于落人口实。
“一群老狐狸。”
杜涟漪听笑了。
仓乾早就料到如此,看着水镜,嘴角带笑,眼中却一片冷意:
“那在下便邀诸君一同观之,一起来看看,那些背弃族人的都是什么畜牲。”
他话语才落下,又有惊呼传来。
“玄冥宗!玄冥宗的弟子怎么也有!”
“不、还有朝阳宗、风云宗……奉天宗的弟子是怎么知道他们有异的!?”
水镜内,斩杀对手的不止叶长欢一个,奉天宗此次进入决赛的,先是顾斯恶再是樊承云逸,那刻着日月昆仑的令牌上皆染上了血迹。
可最恐怖的并非如此,而是无论观众还是宗门长老,没人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更不清楚奉天宗如何知道这些弟子是有异的,有杨柳的前车之鉴,他们甚至可以相信若是遇到各宗那些种子选手有猫腻,奉天宗真的会说杀就杀!
“年少不更事,自以为悄悄按上那心脏增强修为不过是件小事,焉知他们何尝不是妖族种下的因?等着日后修为上涨,结出来的果是他们想能承担就能承担得起的吗?”
叶长欢甩开那颗心脏,冷静的开口:
“因自己一时侥幸,要整个人族付出代价,笑话!”
不得不说,妖族的确找准了机会,这些天才不过三十不到,没受过什么蹉跎,太容易忽悠也太容易动摇,这几乎是同辈之间的通病。
可妖族知道,仓乾也知道,妖族要用九宗大比来为埋下恶因,仓乾同样用九宗大比让天下修士好好看着,不管你什么天资什么修为,只要触及那根红线,必死无疑!
“你……”
尚且还有一口气的杨柳看着眼珠转动,艰涩开口:
“你居然隐藏实力!”
“错。”
叶长欢扫了她一眼:“对付你这个实力,犯不着隐藏。”
“你!”杨柳边吐血边不甘的开口:“顾斯善,你恨我!你恨我对不对?!”
她癫狂的笑出声:“我死又如何?至少你的此生耻辱是因我而起!你定然后悔死了吧?后悔当初救了我!至少在此事之上,我赢了你!你永远输我一回!”
叶长欢看着她没说话。
她笑着笑着,却突然哽咽了起来:
“可明明最开始,我只想报恩……我听祖父的话,我想过要此生都来偿还你们的恩情……但为何如此……为何……我要会去通风报信呢?”
她茫然,脸上的黑布脱落,露出那张狰狞的脸,犹如回光返照,时间也好像回到多年前,她吃力的爬上前,抓住叶长欢的裙摆,红着眼看着她:
“顾仙长……顾仙长……”
那时她明明听见的,这人没想过要把她抛下,而是要带着她和那个弟弟来中洲,如果她没告密……如果她没告密……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执着的想要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
而叶长欢闻言只是沉默的低下头,冷情的双眼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堪称温和的抬起手,替她抹掉眼角落下的泪水。
宛如一个宽容慈悲的大家长。
杨柳嘴角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噌了噌她的掌心,听见头顶之人不紧不慢的出声:
“其实我从不后悔救你。”
杨柳一愣,不可置信的抬头。
叶长欢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她的目光和看路上的一只猫儿狗儿没什么区别:“我做事从不后悔,即是已经做了,错了便承担后果,铲除错因便是,后悔又有什么用?更何况……”
她捂住了杨柳的眼睛,轻轻的道:
“若不是你,让我那十跪得到杜长老的青眼,我如何能那么快进入奉天宗,有今日的成就?杨柳,仔细想想我如今的成就不也是你推波助澜,你所认为的赢,何尝不也是输?”
“不、你、你胡说!”杨柳突然激动了起来,她这辈子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被叶长欢就此打破。
偏偏是在她认为自己已经坦然赴死的时候!不……不对,她还能再赢一次。
杨柳眼中冰冷了下来。
耳边的声音却格外冷静,捂住她眼睛的手心突然灌入一股强大的灵气:
“下辈子乖一点,吸引对手靠近再自爆的法子在我这儿不适用,毕竟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不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笑话,恶毒的畜牲什么时候都恶毒,怎么会在死之前痛改前非?
“不!”
杨柳大叫一声,体内就快要裂开的金丹就此被那股灵气死死的压住!
叶长欢就这么压着,冷眼看着她拼命的挣扎却无济于事,终于咔嚓一声。
轰!
狂风呼啸,刀修一身白袍飞舞,而她手中之人,早已化为虚无!
“是她,是她压着那个杨柳的金丹,让金丹自爆之时无法外泄!让那个青云宗叛徒被烈火化为灰飞了!”
观者对此倍感战栗。
在自爆之时被压着不能外泄,那得有多绝望?!连死都不能自己操控!
可偏偏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因为那是个叛徒,叛徒就该如此下场。
咚!
叶长欢甩掉手中的火焰,脚下阵法开始往上攀升。
第一局胜,上二楼!
“啪、啪、啪……”
早已等候已久的对手见她,勾唇一笑,阴鸷的眉目难掩内里的疯狂。
那是——庄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