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悄然间便将整个世界笼罩。
九和端着热气腾腾的晚膳,来到了王府主院的房门前,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声音恭敬而温和:“王爷,可以用晚膳了。”
“进来。”
长夏那清润而沉稳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悠悠传出。
九和这才稳稳地端着菜饭,推开门走了进去。
王府之中,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四下的走廊里,身着鲜亮红甲的红甲卫,步伐整齐划一,一队接着一队,如精密运转的机械般毫无间隙地巡逻着。
他们面色冷峻,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举手投足间皆是训练有素的风范。
长夏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吃着饭,神色间透着几分闲适,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她一边夹着菜,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赵家那边如何了?”
九和连忙上前一步,微微欠身,恭敬地回答道:“六公主直接带人将赵府给围了起来,水泄不通。”
长夏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容里仿佛藏着无数的算计与筹谋:“本王倒要看看这赵怀晋要如何破这局。”
就在这时,一道空灵的声音悄然响起,仿佛是从空气中凭空生出:“你直接把条件给六公主开好了,那么诱人的条件,你觉得她会放弃么?”
长夏神色未变,依旧神态自若地夹着菜,淡淡地回应道:“她会不会放弃我根本无所谓。”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轻盈跃下,落地时悄无声息,仿若一片落叶。
这人正是瑞羽。
落地后,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袍,仿佛想要拍去那些不存在的灰尘。
长夏见此,微微蹙起了眉头,眼中满是嫌弃之色:“你就不能不爬我的房梁么?”
瑞羽先是一愣,随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我不这样,怎么保护你?”
长夏放下筷子,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我现在还用不着你保护。只是我总有些放心不下,你这几日去找一下阿寻,让他回来。”
瑞羽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你担心他会被赵怀晋发现?他,你大可不必担心,他用毒的本事比你还厉害,不会有人能够近得了他的身。”
长夏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尽管瑞羽如此保证,可她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却愈发浓烈,仿佛有一层阴霾始终笼罩着,挥之不去。
就在长夏满心忧虑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通报声:“王爷,赵家有人要来见您。”
长夏神色瞬间一凛,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迅速示意着九和。
九和心领神会,微微点头,随后摊开手掌。
刹那间,一道奇异的光芒闪过,一个虚幻的影像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赵扶桑。
影像中的赵扶桑,面色惆怅而纠结,眼底满是深深的担忧之色。
他正焦躁地站在王府门口,不停地张望着身边如临大敌的红甲卫,以及那道紧闭的王府大门,整个人显得局促而不安。
长夏看着息影中的赵扶桑,不禁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他怎么来了?”
九和在一旁轻声说道:“或许是知道了王爷受伤的消息,所以才会刻意赶来。只是现如今王府戒备森严,红甲卫是不会轻易放人进来的,就算是王爷应允,赵公子想要进来,恐怕也不是易事。”
长夏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九和,你去和赵扶桑说,让他尽快带着他的阿娘离开妖都,回到他师父那里。不管发生何事,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回来。若是他不肯走,或者是他还想见我一面,你也和他说,事成之后我会去青柳镇找他。”
九和抱拳,声音坚定而有力:“属下遵命。”
随后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九和关上房门,脚步声渐行渐远,瑞羽的目光透过窗户,紧紧盯着门口庭院中巡逻的红甲卫。
他们身姿挺拔,步伐沉稳,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在这王府的夜色里,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瑞羽收回目光,转身,神色凝重地对长夏说道:“那个盛槐元君不一般。”
长夏正手持茶壶,缓缓往杯中倒水,动作不紧不慢。
听到瑞羽的话,她微微顿了一下,眉头轻皱,陷入沉思,眼眸中幽光闪烁,似藏着无尽的思量,轻声应道:“我知道。”
瑞羽向前走了两步,站定,一脸郑重地提醒:“你日后千万要小心行事。”
长夏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瑞羽,语气平静却又不容置疑:“瑞羽,你去帮我杀个人。”
瑞羽闻言,“啧”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与抗拒,撇了撇嘴道:“我现在可是有正当职业的。”
长夏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给你个赚外快的机会,你到底干不干?”
瑞羽脸上满是纠结之色,心里有百般的不情愿,可最终还是看了长夏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什么?杀谁?朝堂中人?”
“赵扶桑的那个生母。”长夏吐出的每个字都清晰而冰冷。
瑞羽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你疯了?!你刚刚不是还说让他赶紧带着他的生母离开都城么?现在你又赶尽杀绝?”
长夏神色冷峻,眸底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沉色无边:“我怀疑那个所谓的生母其实根本就已经被赵怀晋弄死了,而现在在赵扶桑身边的那个女人说不定是赵怀晋的人。”
瑞羽眉头紧皱,满脸质疑,直接反问道:“那如果不是呢?如果你怀疑判断有误?那可不能开玩笑,那可是一条人命。”
长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满是嫌弃与烦躁,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盯着瑞羽说道:“你当杀手怎么就这个水平?若是没查清楚我会让你动手么?当初还没知道赵扶桑的生母在世之时,赵怀晋的每一步计划都在我们之后。自从赵扶桑保护那个女人之后,我们的每一步计划都滞后,不管是林家镇,还是煞魂,这些事情都被人刻意操控着,每一个线索都把我往死局里面带。”
瑞羽听后,细细回想,脸色骤变,恍然一惊,脱口而出:“会不会是赵扶桑也被赵怀晋给策反了,毕竟是亲生父子,虎父无犬子。”
长夏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所以才让他回青柳镇去,让你把那个女人解决掉。”
瑞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他转身正要离开,却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猛地折返回来,一本正经地说道:“钱还是按照以前标准算。”
长夏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拿月钱还不够?”
瑞羽又“啧”了一声,满脸理所当然:“这可不算是月钱,这可算是外快的加班费,王爷,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你不会想反悔吧?”
长夏无奈地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妥协道:“行行行,赶紧去吧。”
话音刚落,瑞羽身形一闪,翻窗而出,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长夏独自一人。
她静静地看着那杯已经冷掉的水,思绪飘远。
若是现在乌瑰醒了,或许还会像往常一样,调侃自己几句。
那些熟悉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回响:“你就这番不信任赵扶桑?亏那个小子还对你情根深种。”
“长夏啊长夏,你的性情还真是.......薄情得紧。”
长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拿出乌石。
乌石上的纹路已经不再清晰,封印着的符文也出现了几丝划痕。
“主上。”
一道低沉而恭敬的声音,如幽灵般在寂静的房间里悄然响起。
长夏放下手中的乌石,神色平静,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阴司的身影缓缓浮现,他微微低头,姿态虔诚而恭敬,回答道:“主上,人已经审出来了。”
长夏接过阴司递上来的供词,目光快速扫过。
看着看着,她微微挑眉,眉梢之间瞬间镀上了几分怒意,咬牙说道:“原来是他?”
第二日清晨,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京城的街道还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早朝的大臣们便陆续从宫门走出。
赵怀晋身着朝服,神色略显疲惫,他昨夜为朝中事务殚精竭虑,本想着下朝后能回府好好休息一番,却没想到,就在他的轿子行至一条幽静的小巷时,突然,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暗处窜出,手中利刃闪烁着森冷的寒光,直逼赵怀晋。
护卫们瞬间反应过来,拔刀相向,与刺客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这场刺杀来得极为突然,刺客们武艺高强,配合默契,尽管护卫们奋力抵抗,赵怀晋还是在混乱中被利刃伤到了要害,鲜血染红了他的朝服。
消息如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朝堂。
今早的朝堂上,气氛异常凝重。
六公主元川姌因为昨日公然带人围困赵府,如今赵怀晋遇刺,自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那些平日里与六公主不和的大臣们,纷纷在朝堂上含沙射影,指责是六公主派人所为。
他们言辞激烈,义愤填膺,似乎已经认定了六公主就是幕后黑手,毕竟六公主嚣张跋扈的性格在京城中是人尽皆知,这种光明正大的刺杀手法,倒真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
此时,长夏正在王府的院中练武。
晨光洒在她身上,她手持长枪,枪尖闪烁着寒光,每一招每一式都虎虎生风,尽显飒爽英姿。
就在她收枪而立之时,一旁的侍从匆匆跑来,附在她耳边,低声汇报着朝堂上的最新消息。
长夏听后,脸上露出故作惊讶的神情,随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道:“本王也无奈啊,说这赵大人好歹也是一介肱骨之臣,怎么就会受伤了呢?”她顿了顿,提高声音,传唤道,“来人。”
九和听到传唤,立刻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恭敬道:“王爷有何吩咐?”
长夏拿起一旁的布巾,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中的兵器,神色平静地说道:“将本王府上最好的药速速给赵大人送去。”
九和领命:“是,王爷。”说罢,便退身下去准备。
长夏微微眯起眼睛,瞥向院角那道缝隙之中的光影,眸色一闪,嘴角不经意间上扬几分,似是在暗自得意。
她放下兵器,转身走向石桌,准备喝茶。
可就在她扭身之时,却瞧见盛槐正拿着一卷画卷,静静地站在廊下。
廊上缠绕着爬藤玫瑰,在晨光的映照下,那些娇艳的玫瑰夹杂在翠绿的叶片之中,宛如一颗颗璀璨的星辰。
长夏装作平常的样子,视满院的红甲卫不存在,大步上前,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随后挑眉看向盛槐,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元君这是要走了?”
盛槐微微挑眉,心中暗忖:这个人又是在故意这么一说。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缓缓走下台阶,说道:“不是,我给王爷画了几副丹青,想赠与王爷。”
长夏眼神扫过他手中的画卷,接着满不在乎地说道:“本王是个粗人,不懂画,元君还是请其他人陪您欣赏吧,毕竟本王的手是拿刀拿枪的,不会拿纸拿笔。”说罢,她又再次扛起手中的长枪,作势要离开。
盛槐见状,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长夏不悦地蹙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元君想与本王比试一番?”
盛槐却不恼,反而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语气暧昧地说道:“王爷不会拿纸笔,这无碍,我可以教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一时间,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