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冰冷的虎目透过树丛，紧紧盯着从前面走过的采参队。
李三第一次跟随老把头上山采参，放过鞭炮，祭拜过山神爷后，他酒满心兴奋的走在队伍最前面，一双眼睛左扫右射的，生怕人参娃娃从哪个草丛里蹦出来，漏了他那双犹如探照灯似的法眼。
辽东采参人中有个古老传说：经历成百上千年的人参会诞生灵智，发现有采参队的人过来，就会变成一个红衣红裤的小娃娃，蹦蹦哒哒的逃走，并且还精通土性，一般遇上这种成精的人参小娃娃，采参人十有八九会空手而归，毕竟凡人怎么斗得过成了精的小妖怪。
况且，听带队的老把头所说，他活了这么多年，别说成百上千年的人参娃娃了，就连几十年的人参都没有遇到过，这次进山能找到一株十多年的老山参就是采参队烧高香了。
可惜采参人有个规矩，那就是进山以后不能随便说话，一切都要听老把头的命令，这可把一向话唠的李三憋坏了。
老把头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采参人，和深山老林交了几十年的朋友，在山神爷那里也混个脸熟，不像他李三，还是一个年轻的生瓜蛋子……
总算能够歇息一下了，筋疲力尽的李三也不管脏不脏了，一屁股直接坐了下去。
啊，舒坦！
“干什么呢！站起来！”
老把头一声怒喝，就让刚在大树桩上坐下休息的李三，立刻如闪电般蹦了起来，就像一个燎着屁股的猴子。
猴子将目光看向烧着屁股的万恶之源，哦不，是敬爱的老把头，脸上绽放出巨花般的诌笑：
“'咋滴啦，老把头？”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老把头一脸怒容，看着李三就像看着一个灭他满门的仇人，鼻腔里哼了几下，怒声道：
“进山之前怎么说的？啊？”
瘦瘦的老把头走过来，揪住李三的肩膀，手劲儿之大竟然让身强力壮的后者直呼好疼。
“我再三跟你们讲过，林子里的大树桩是山神爷的餐桌，是餐桌！你这个不知敬畏，头脑进水的晚辈坐在人家餐桌上也就罢了，你还敢一边放屁一边吹口哨！你这是完全不把山神爷放在眼里啊！”
老把头的手指头都要戳在李三脸上了，雷霆般的大吼还在耳边回响：
“知不知道我们进入大山，一举一动都要靠山神爷照应？你倒好，进了人家的门，第一件事就是坐到人家餐桌上磨牙放屁，小张，这种亵渎山神爷的行为用你们年轻人的话咋说来着？”
一脸幸灾乐祸的小张看了一眼李三，接着大声的给小伙伴亵渎山神爷的行为一锤定音：
“他这是贴脸开大！”
小张的话音刚落，李三就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直窜向后脑勺，他傻愣愣的看着前面，在前面的草丛里——
有一双琥珀般的金黄大眼！
那是山林猛兽的眼睛！只是一眼就让大大咧咧的李三如堕冰窖，浑身上下一动都动不了了！
这是什么样的气势！？这又是哪种猛兽才能具有的杀气和威严！
“咋滴，你小子傻掉啦？”
老把头一巴掌拍在李三头上，不曾想，这轻轻一巴掌直接就把李三扇到了地上！
老把头收回手掌，左看右看，难道自己练成降龙十八掌啦？一掌就把这个亵渎山神爷的小子扇倒啦？
等等，亵渎？
老把头采参几十年，用年轻人的话来说，那是满脑子都是封建迷信思想，此刻看到李三浑身颤抖的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不禁对山神爷的无上神力愈加信服。
“我说你小子，不听我的再三教导，对山神爷贴脸开大，这下子让山神爷惩罚了吧？”
老把头将李三一把提溜起来，按在后者的脑袋上，叫道：
“还不快给山神爷磕头请罪？”
不想，这个亵渎山神爷的小罪人还不知悔改，一边浑身颤抖的挡住老把头的手，一边挣扎着回头指向众人后面的草丛，低声叫道：
“那里有猛兽！”
什么！
众人一听，赶忙回头向后看去，背着猎枪的小张赶忙将枪端在手里，其余人则是将随身携带的武器掏了出来以备不测。
采参人进山采参，为了预防猛兽袭击都是随身带着武器。
可是这几十年来，山林的动物都见识过人类手中众生平等器的威力，对于这些两脚行走的生物纷纷避让。
而老把头除了年轻时跟随师父进山遭遇过一次熊瞎子外，剩下这几十年里就再也没有碰到过敢于袭击的野兽，即使有，也是见到他们扭头就跑。
而现在，死去的记忆再次攻击了老把头，将他拉向年轻时与熊共舞的回忆。
“小张，你跟我走在前面，其余人抱团，随时准备接应！”
老把头看着前面那座草丛冷汗直流，和小张一左一右的走在最前面，一步步迈着鬼子进村的步伐朝草丛探去。
短短十几步路，愣是让老把头和小张走出了西天取经的架势。
老张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杀气扩散开来，将他通通狂跳的心脏都要冰冻住了，连带着手脚也有些僵硬了，就像在三九隆冬里跳下大河一样。
当年，他和师傅遭遇那头带崽的熊瞎子，师父为了掩护他，让那狂怒的母熊狠狠撕开了胸膛肚腹，鲜红的血四处飙射。
喷在他的脸上，身上，热乎乎的。
他在逃跑途中转头看去，就那一眼，就让他看到师父还在原地站着，紧接着母熊人立而起，一巴掌就拍碎了师父的脑袋，看着前面逃跑的两脚生物，红着眼睛发出狂怒的咆哮。
保佑！山神爷爷保佑！千万不要让几十年前的事情再度重演！
寂静的草丛突然沙沙作响，躲藏在里面的猛兽终于按耐不住，就要冲出来了吗？
老把头太阳穴一蹦一蹦的，他感觉浑身血液此刻都聚集在脑袋里，在向两侧太阳穴一鼓一跳的突破着，而失去血液的脖子以下则是冰冷冰冷的，就像惨白的死人。
他身旁的小张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双通红的眼睛直直瞪向前面沙沙作响的草丛，脸色却是惨白一片，带着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握枪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两人距离草丛越来越近，后边压阵的几人也越来越近了，所有人的手脚都在轻轻颤抖着。
还差三步，小张猎枪的枪管就能戳进草丛中了，众人屏气凝神。
而这时，草丛中，一道褐黄色的身影陡然窜出！
“砰！”
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