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双手抱胸,上前两步:“周正是我的侍卫,不是你的答疑指南。”
他蹙眉:“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总有问题能问他?”
这话把金舒问懵了,她半张着嘴,疑惑反问:“那……那小人该问谁啊?”
瞧着她十分无辜的样子,李锦眼角直抽抽,他余光瞧着憋笑的周正,没好气地回她:“你是看不到我么?”
说完,他一把甩开扇子,嫌弃的开口:“有什么问题,问!”
往昔慢慢悠悠扇扇子的李锦,此刻莫名烦闷,手里的扇子频率极快,目光中将一个“笨”字,直接贴在金舒脸上。
本来金舒就没搞明白什么情况,此刻更是一脸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是踩了这靖王的哪条尾巴,抿嘴抬手,指了指房顶:“我就想问问,那个厚厚一摞的证据,是从哪掉下来的。”
“啧。”李锦手里的扇子一滞,挑着眉毛:“你该不会以为,我真能就只带着周正这一个侍卫,满大魏的溜达?”
说完,瞧着金舒这个恍然大悟的模样,李锦就明白了,她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噗”的一声,李锦笑出了声,他合上扇子,指了指四周:“出来!”
转瞬,屋檐上,院角旁,甚至稍远一些的荒丛中,探出几个带着半张金属面具的人来。
院子里,金舒半张着嘴,前后左右看了好几遍。
“还有几人在暗中保护你弟弟的安全。”
见她瞠目结舌,李锦笑意更深,趁机道:“有件事,先生今日惹我不悦,我点出来,下次不要再犯。”
金舒回眸,那一瞬,暗卫齐刷刷地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看着李锦一本正经的样子,拱手道:“小人知错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王爷曾言,只要是有关查案之事,让小人放心去查,王爷给小人撑腰。”金舒颔首,看着自己的脚尖,“但今日杨安训斥小人的时候,小人确实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认错。”
对金舒而言,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习惯。
她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尤其是不愿意给这个,主动站在自己身前,已经用实际行动,帮她挡了好几次不擅长处理的场面的靖王李锦。
在金舒心中,李锦也不容易。
堂堂大魏的王爷,没想到连睡个踏实觉,也是奢望。
见她这般明了,李锦眼眸微眯,目光中满是赞许。
金舒不愧是名扬京城的尸语者,不论是专业程度、注意力、脑回路、还是和他配合的默契度,都令李锦十分满意。
她的存在,就像是上天给了李锦又一次机会,让他看到了六年前那震动京城的冤案,沉冤昭雪的希望。
片刻,李锦轻笑,抬手将金舒扶起:“方才,杨安说金先生那些话,先生切莫听信。”
他转身背手,笑着往院外踱步:“在我眼里,杨安还不如那手上的绳子与裤子干净,他污秽的灵魂让我直犯恶心。”
见李锦没有怪罪,金舒松了口气,上前两步跟得近了一些,开口问道:“哎王爷,昨夜杨安的女儿……”
李锦脚步一停。
金舒的话还未说完,周正赶忙抬手清咳了两声。
可这提醒还是来的太晚,李锦黑着脸,缓缓回头,瞧着她明显得意忘形的样子:“……我没训斥你,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金舒不知,可周正知道,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次铁定要被训惨了。
果然,眼前李锦冷哼:“倒看不出来,金先生如此八卦?”
可下一句,话锋突然一转,李锦竟娓娓道来:“昨晚折腾了一夜!且不论那绸缎能不能撑得住人的重量,她一个深闺大小姐,哪里来的臂力能滑降?眨眼功夫,重重摔在床上,摔断了腰。”
“那然后呢?”见他没有生气,金舒来了兴致,忙问。
“然后?然后差点被我和周大人当成刺客给砍了。”
“再然后呢?”
“……哪有那么多然后,让暗卫们给抬到医馆去了。”
看着李锦和金舒并肩而行的模样,周正怔愣了许久。
不愧是比肩大仵作的尸语者啊!
男女之事向来是李锦的雷区,一般人问出来,不被训个半死,也得被罚半个月俸禄。而这位才识过人,能力卓绝的金先生,果然深受赏识,竟还能让大魏的靖王破了自己的规矩。
越是这么想,周正看着金舒的背影,越是钦佩。
他跟随靖王李锦的第十五年,大魏210年三月末,掌管六扇门将要六年的李锦,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尸语者,补齐了缺失的最关键一环。
六扇门“暗影”的八个贤能之人,必将成为之后李锦翻案的最大助力。
这一股势不可挡的浪潮,必将在暗流汹涌的京城,再一次上演血雨腥风的洗礼。
被风雪霜花掩藏在时光岁月中的真相与阴谋,也终于要由李锦破开冰山一角,亲自掘地三尺,搞个天翻地覆。
马车悠悠前行,金舒和周正坐在马夫的位置,身后时不时传来李锦讲故事的声音。
一行人一路向北,沿着官道,不出两日,便已经离开了扬州地界,又过十天,便距离京城只剩三五日的功夫。
这一程,李锦还真挺有闲散王爷的模样,带着金荣游山玩水,逛市集,看灯会。
如果能将那么多控诉刘承安不借人的信,一并转交给金舒处理,那就更好了。
看着月下街旁,牵着金荣的手,等着给他买糖人的背影,金舒蹙眉:“周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她转过身,诧异地询:“王爷向来都是如此喜爱小孩子么?”
身后,一轮弯月挂在幽蓝的天空,朵朵云彩如水墨泼洒,肆意点缀,大显广阔。
周正的左手依然握在刀柄上,他望着李锦笑意盈盈的面颊,沉默了许久,才摇头道:“王爷只是喜爱金荣公子而已。”
见金舒不解,便又补了一句:“若先太子殿下还在,王爷的侄子侄女,也正巧该是这般年纪。”
六年前那一场巨变,就算是身在定州的金舒也有所听闻。
她了然,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夜里,金舒已经睡沉。
李锦站在她的床边,瞧着她睡的那般肆意豪放,眉头紧皱。
一个女人,没点危机意识的,竟然睡成这样。
他伸手,拍了两下金舒的肩头,与他注视之中,金舒悠悠转醒。
雕花窗棂,将泼洒的月色分割成片片幽光,落在金舒散着头发,满面迷蒙的面颊上。
这样子,让李锦心中一咯噔,忙后退半步,比了一个“嘘”的模样。
他指了指另一边睡在床上,入梦正酣的金荣,眉头紧皱。
“出事了。”他说,“赶紧起来。”
说完,转身快步到屋外。深吸了一口气。
瞧着等在门口的周正,李锦肃然道:“传令下去,以后没有本王口谕,任何人不得踏进金先生屋内半步。”
他抬手捏着自己的鼻梁根,一下一下地揉着:“讲讲,云飞具体说什么了?”
周正点头,正色道:“说现场血迹太多,痕迹成片,可能性大多,他无法确定案子性质。”
李锦的手滞了一下:“死的是谁?”
“一个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