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抬手敲开了夏府的大门。
开门的家仆先是愣了一下,还没等周正拿出黑牌,直接拉开了大门:“几位捕头,里面请。”
他轻车熟路的模样,让李锦格外好奇。
“夏府是经常有捕头往来么?”路过家仆身旁的时候,李锦问。
家仆颔首:“倒也不是,只是我们家老爷最近总遇到怪事,有想报官的念头。正好各位官爷找上门,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情理之中,倒是让李锦觉得没那么合情合理。
夏府不大,两间四合院抱团成一个二进的宅院。
青石板路干干净净,屋檐下绘着许多招财进宝的吉祥图案,再加院中供养的貔貅,看得出是经商人家。
一路到了正堂,家仆为李锦沏了一杯茶,便让几人稍等,他去后堂唤夏家老爷去了。
李锦目光扫了一眼这正堂。
这夏家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中等水平。
除了方才的家仆,院子里还有几名侍女。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毛尖。”
夏家当家气质不凡,自面颊上看过去,还真看不出已经四十过半。
他迈进屋子,先瞧见站在一旁的周正与金舒,又看着坐在八仙椅上,从容不迫,淡定品茶的李锦。
清淡的神色,绝顶的衣衫材质,娴雅的举手投足,配上腰间那绝非凡品的佩玉。
夏老爷愣了一下。
这莫不是靖王殿下?
他抿嘴,探头瞧了一眼屋外,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打消了。
这不会是大魏的靖王。
靖王纨绔,就带这么两个人出门,打死他都不信。
夏老爷上前两步,拱手行礼:“这位官爷,我就是这院子的主人夏开诚,敢问官爷是?”
李锦抬眼,笑眯眯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六扇门小捕头而已,奉命查案,多有叨扰。”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夏开诚连连摆手。
他琢磨了片刻,又疑惑道:“敢问官爷查的是什么案子啊?”
夏开诚会疑惑也是正常的。
最近夏府发生的怪事,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报官呢,六扇门倒是先找上来了。
“方才听闻,夏老爷的宅院最近出了许多怪事,可否先讲一讲,那兴许就是我们要查的线索。”
看着李锦彬彬有礼,眉眼含笑,夏开诚思量了片刻,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官爷,如你所见,我们夏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就是您手中的毛尖茶。从种植到贩卖,一条链子上的生意,我们都做。”夏开诚说着,将一旁的茶叶盒子打开,给李锦展示了一下今年尚未上市的毛尖新茶。
“生意也不能说做得有多大,但在京城里,东西市上还是各有一间小铺子,算是过得去。这些年一直顺顺当当,可就从今年开始,怪事不断。”
说到这,夏开诚一声叹息:“打今年开年之后,就莫名其妙,老有人自称是我娘,给我到处惹事,闹的一群人堵在我门口要同我讨说法。”
他委屈地瞧着李锦,摊手摇头:“我娘去世到现今,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了。我在京城做生意,也不止十三个年头了,在商会里熟人颇多,彼此都认识。我原先就没太当回事,觉得就是遇上了骗子,解释清楚了就好了。”
“结果,这想法都是我一厢情愿啊!”他自嘲一般笑了好几声,“怪啊,层出不穷的!”
“搞得我没办法,上个月还专门去祖坟办了一场大祭祀。又是做法又是请长老的,一个个都说平安无事,我才放心的回来。结果没两天,这又被人堵门了。”
他抿嘴:“而且,事情越来越奇怪,我不仅多出来个娘,我还冒出来个要娶的媳妇。就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夫人已经去女儿家里住了半个多月都不肯回来了。”
夏开诚说的这些,让李锦颇为惊讶:“那你就没有见到过那个冒充老夫人的人?”
“哎呀!”夏开诚闻言,连连摇头摆手,“我白日里都奔波在铺子中,那老妇人来过两回,家里的仆人见她像是找茬的,压根没给她开门。”
“我要是撞上她,我非得扭着她报官不可。”夏开诚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钱都是小事情,我一个商人,名声、信誉,比钱重要多了啊!她这弄得我百口莫辩啊!别人说起来,就是我夏开诚不赡养老人,快五十岁了,还要娶人家小姑娘过门。”
他哀叹阵阵:“造孽啊!”
李锦坐在八仙椅上,指尖婆娑着手里的茶盏。
他看着杯中倒映出自己带笑的面容,不疾不徐地开了口:“那老太太,就没说过她是来找谁的么?”
夏开诚愣了一下。
“就没有说过,是来找夏开诚的,亦或者是别的谁么?”李锦道。
天色渐晚,京城上空飘散的云朵,烧成了绚烂的紫红色。
夏府的灶房已经开始炒制晚膳,阵阵飘香。
府外喧闹归于平静,四方的小院子发散出古朴的青色调。
夏开诚在正堂里揣着手想了很久,才点着头说:“确实是说了一个名字,但不是我的名字。”
他抬手,将家仆唤来,两个人站在那里聊了几句,一同回忆了很久。
“夏什么来着……”夏开诚眉头紧皱。
“好像是……夏小……小什么……小五!”家仆一声惊呼,“对对对!夏小五!”
“哦!对!夏小五!”夏开诚惊喜的看着李锦,拱手道:“是这个音,夏小五!”
李锦点头,能得到的线索已经拿到手里,他起身同夏开诚道别:“夏老爷之后若是遇到类似的事情,还是早些到京兆府报官比较好。”
夏开诚闻言,愣了片刻:“官爷,这夏小五可是出什么事了?”
“出事的不是夏小五。”李锦勾唇浅笑,侧颜睨着他的面颊,“你口中的老太太,半个月前被人杀了。”
说完,李锦在夏开诚怔愣的目光中,向着院子外大步而行。
这一趟收获不菲,能得到“夏小五”这个名字,已经让李锦有拨云见日的通透感。
他站在夏府门口,看着门上的匾额,觉得这案子有了破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