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睨着陈兰的面颊,趁热打铁:“你们两夫妻,一来贪图家产,二来好吃懒做,都习惯了向陈枫伸手要钱过日子,甚至为了从陈枫那里要出钱来,编了一个又一个谎言。”
他轻蔑一笑:“陈姑娘,黄良平可是把罪责全都推到你身上了。你要是不开口,这案子不管是送了京兆府还是刑部,连太子殿下都救不出你。”
边说,李锦边侧目,面带笑意冲李景颔首致意。
“还是说,你有什么能够让太子殿下,为你对抗一下大魏律令的价值?”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李景也框在了里面。
太子双手抱胸,一声轻笑。
不愧是靖王,断了陈兰的意志还不够,还要断了她的后路。
这一方小院里,静得可怕。
陈兰低着头,牙关紧咬,指尖一下一下地抠着手里的帕子。
她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却还不想就此认输。
万一,万一李锦就只是在吓唬她呢!万一这个人手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呢!
陈兰咬牙:“我什么都没做!”
她猛然抬头吼道:“我们什么都没做!陈枫做生意亏了,那是他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那天晚上出门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言多必失,便是李锦一直在等待的契机。
“他们?”他摇扇子的手停了下来,目光冷了几分,“哪个‘他们’?”
至此,陈兰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大惊,忙摆手:“不不不,不是他们,就是他,他!”
“那又是哪个‘他’?”
这一瞬,天边最后一线深红,没入了无尽的黑夜中。
陈府里回廊里的长明灯,被府里的侍女一盏一盏点亮。由远及近,像是一条蜿蜒的龙,奔着陈兰的院子而来。
陈兰站在那,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陈兰,人不是你杀的,你何必赌上你和陈家的未来,替他开脱?”
李锦的话,让此刻已经六神无主的陈兰,眼眸里忽而闪过一抹求生的光。
她抿嘴上前:“我……”
可李锦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伸手,将那件满是血迹的青衫,扔在了陈兰的面前。
“黄良平那晚离开的时候,穿的是不是这件外衫?”
那件绣着云纹,血迹斑斑的青衫,就那样呈现在陈兰的面前。
她惊恐地踉跄的后退两步,嘴唇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李锦一声轻笑,淡淡地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五月末的京城夜晚,明月高悬,清风依旧。
瞧着她的神情,金舒心里对李锦的钦佩溢于言表。
如果说曾经李锦破案,是仗着自己推理的天赋高超,那这一回,全是靠着超高的技巧了。
李锦手里,其实只有两件无法联系起来的物证。
但他却凭借审讯技巧,先在归来阁击破了黄良平的心理防线,又在陈家的院子里,利用人心,以一件衣裳做了压垮陈兰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锦的推理,在这件案子里反而成了辅助的工具,成了完善他询问步骤的重要一环。
“李锦一向如此?”太子忽而开口。
他的话音很淡,没有回头,眼角的余光锁在金舒的面颊上。
该怎么理解这个一向如此?
金舒眉头微蹙,刚想开口,却想起李锦那句:没有必要,就不要同太子说话。
她沉思了片刻,默默的点了下头。
这般谨慎的模样,加上腰间的那把白玉的笛子,太子的目光稍稍和缓了不少。
少顷,他就像是闲聊一般,有一茬没一茬地说:“我这个弟弟只是看起来纨绔而已。”太子顿了顿,“日后有劳金先生在他左右,费些心。”
不知为何,金舒听着他的话腔,总觉话里有话,不像是面上那般简简单单。
她仍旧只是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
这模样,颇让李景赞许:“你倒是个聪明的。”他一声轻笑,补了一句,“去要杯茶,我渴了。”
此刻,院子正中。
李锦注视着仍旧不愿意开口的陈兰,摆了摆手,故意道:“算了,天色不早,本王和太子殿下也该歇息了,陈姑娘还是去天牢里好好想想吧。”
天牢?!
眼前,李锦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都不看陈兰一眼,转身就要走。
他一点拖泥带水的模样都没有,将陈兰最后的犹豫踩碎。
“等!等一下!”她抬手唤道,“是!这件衣服,是良平那日,和陈枫一起出去的时候,穿在身上的外衫!”
至此,李锦背对着陈兰,唇角缓缓上扬。
案子破了。
站在门外院墙边的陈文,听着自己小女儿吼出的这一番话,背靠着院墙缓缓坐下,整个人失了神。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自己那“不成器”的二儿子下毒手的,竟然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一家。
那是他的儿子啊!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啊!
就算他不成器,就算他闲在家里,就算他总是惹他生气,让他头疼,令他失望。
他陈枫也是陈文的儿子啊!亲儿子啊!
她竟然可以一把匕首将他捅成筛子,竟然可以割下头颅补刀泄愤。
那是陈兰的二哥,是从小看着陈兰长大的哥哥啊!
想到陈枫死状那般凄惨,陈文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他手攥紧了胸口,面颊上满是悲苦的神色,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与陈文的痛心疾首形成鲜明反差的,则是此刻为了脱罪,不惜一切要将屎盆子扣在黄良平头上的陈兰。
她拧着眉头,唉声叹气:“我真的不知道他会下这样的毒手。我原本,就只是让他去教训教训二哥的!”
陈兰抱怨道:“谁知道那天,他们俩就都没回来过了。然后第二天,我又听说延兴门外发现了一具尸体,就赶忙去让下人打探。”
她顿了顿:“哎!这事情我真的没有参与的!那天良平……不,黄良平他,说带着陈枫去见一见买药材的老板,夜幕刚降下来,两个人就走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真的!而且陈枫走的时候带着好多银子,我到现在也都没有见到的。”
她说完,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李锦。
见他什么都没说,又慌了神,目光转向太子的方向。
只见太子端着手中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参与进来的意思。
陈兰真的慌了。
“真的不是我!黄良平他和陈枫做什么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她用刁蛮无理,将自己的诡辩包装成无辜的模样,企图在李锦的眼前瞒天过海。
这幅模样,映在李锦的眼眸中,既可笑又可悲。
“陈兰。”李锦深吸一口气,“你不关心你丈夫消失这么多天去了哪里,也不关心人到底是不是他杀的,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惦记着你哥哥带走的银钱。”
“哼。”李锦一声冷笑,“那些钱被黄良平用来包场子叫歌女,本王抓到他的时候,可是一个铜板都没剩下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