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这封信上的内容虽然不长,但却深深冲击着江攸攸的内心。
男友生前的遗愿、身旁朋友的支持以及现在对手的鼓励,都成为了一个又一个她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收起,心中的犹豫与彷徨如薄雾般渐渐消散。江攸攸拖着那条行动不便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与白慕初遇的那个夜晚,同样的场景,她缓缓伸出手,拿起了一根木棍。
从前,是白慕为她拿起木棍,给予她温暖与依靠;如今,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握住这根支撑希望的木棍。
离开小木屋,江攸攸看到叶繁星和顾煊的背影,两人静静地伫立着,背对着她,凝望着远方的鲁昂城。那画面透着一丝莫名的沉重,让她的心陡然一紧。
“二位,我想好了,我要继续走下去,一定要拿到冠军……和顾煊一起。”
江攸攸的声音虽带着几分坚定,却也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她对未来的期许,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她话音刚落,叶繁星就和顾煊相互对视了一眼,表情难堪。
江攸攸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情绪还未完全平复的她,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怎么……怎么了?难道我连比赛资格都没了吗?!”
顾煊开口说道:“不,不是你没了资格,是我。”
“什么?”江攸攸不敢相信地问道。
叶繁星看着低着头、神情落寞的顾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却被顾煊抬手打断。
“星姐,我来说吧。毕竟有些事,总要自己面对的。”
顾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决绝,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与江攸攸的目光交汇,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神色凝重地说:“攸攸,之后的总决赛……可能需要你一个人上场了。”
“什么?为什么?顾煊你为什么会没有了资格?”
“不是我没了资格,而是我选择了退赛。”
“退赛?”江攸攸喃喃自语道。
刚刚误以为顾煊失去比赛资格时,她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可当得知是他自主退赛后,江攸攸却出奇地平静下来,那平静之下,是不解。
顾煊揉了揉鼻子,解释说:“攸攸,你应该也知道,无论是总决赛还是初赛选拔,一个人一组所能赚取的隐藏分都是要比两个人一组所能赚取的高。”
“总决赛的情况你也知道,V……他的实力本身就很强,而且我们是两个人和他一个人比拼,从这当面上我们就已经占了劣势,所以……”
顾煊说到这里,也就住口了。因为他知道,江攸攸肯定可以理解自己。
然而江攸攸却还是问出了他最不希望听到的问题:“可是……可是你是主唱,我只是个小弹钢琴的,就算是从我们里面选出一个参加总决赛,也肯定是你啊,为什么会是——”
“你还不明白吗?”
顾煊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江攸攸被他这一句话弄的顿时大脑一阵空白。
“我和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音乐。”
“什么?那你在抖音上的那些作品……”
“那些也只是为了糊弄我的家人的。”
顾煊说后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边朝着前面走,一边示意两人跟过来。
等到了那条废弃马路上时,他才缓缓开口继续说:“之所以在抖音发了那么多作品,也只是为了让家里人知道,我在外面可以赚钱养活自己。”
江攸攸听到后不自觉的耸了耸肩,然后问他:“那……那你真正喜欢的是……”
“我上次已经说了,就是在别墅聚餐的那次,我说过我的梦想很可笑,仅仅只是做一名旅行者,环游世界各地,遇到哪一处自己喜欢的地方,然后拍几张照片。等最后跑不动的时候……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度过余生。”
“这些年,我一直扮演着不同的身份。在粉丝面前,我只能是唱歌好听的dear.顾十二;在女生面前,我只能是长的帅气的小煊;在家人面前,我只能是不务正业的家族长子。”
“可我扮演了这么多角色,却唯独唯独没有扮演过我自己,真正的顾煊。”
“其实这件事我多年前就意识到了,是江瑶提醒我的。她真的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别的女孩约我吃饭都是各种打探,问我有没有钱、问我工作是什么、问我能不能多和他们聊聊天。”
“只有江瑶,她和我第一次吃饭,问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我喜不喜欢吃香菇。”
顾煊说着说着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表情却僵硬了不少。
他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低声说道:“后来,她问我喜欢什么、问我我真正的梦想是什么,我对她撒了谎。她一眼就看出了我在撒谎。”
“我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她说她也不知道,只是凭感觉。正是这句话,让我当时就对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回想起当时,也是可笑。
明明他知道,对方那时看自己的眼神,便已经告诉了她喜欢自己,可当时自己却没有看出来。
“好在,虽然可能迟了一些,但至少在一起了。”
“我们那一晚聊了很多,她告诉了我她的梦想是像电影《飞屋环游记》那样满世界的环游。”
“她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我竟然一时之间答不上来。毕竟……这么多年了,我在为了什么而活?又是为谁而活?这些我那时都不知道。”
言即此处,顾煊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明白了,我为她而活,并不代表着我会活在以前。恰恰相反,正因为是为了她而活,我才能更好的看清我的未来。”
顾煊说了这么多,核心其实只有短短一句话:我要为了自己和江瑶而活着,在自己喜欢的事中找到真正的自己。
当他对着江攸攸倾诉完自己内心的这些话后,他本以为江攸攸会因为他不能继续和她一起比赛了而感到失望,反而还欣慰地笑了笑。
“能在利益的大是大非面前,选择放弃人们常会选择的错误答案……也许这就是当年奥利维亚把你介绍给我的原因吧。”
“抱歉,我……”
“没有什么可抱歉的,我选择了参加比赛拿下冠军以此成为音乐家,这是我的梦想;而你愿意在这道看似对你来说是正确的选择题前放弃,转而去追求你心中所向往的那份自由,这是你的梦想。大家都是在完成梦想,没什么可抱歉的。”
顿了顿,江攸攸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语气平和地说:“正好,我的自弹自唱也上升了不少水平,相信我自己也一定可以赢的。”
“谢谢……真的,谢谢你。”
顾煊再也忍不住了,这么多年了,继江瑶死去后,江攸攸还是第一个真正理解自己的人。
在他眼中,此刻的江攸攸身影变得朦胧了起来,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江攸攸变成了江瑶。
但他却知道,那不是江瑶,那是江攸攸,一个……第二次给了自己光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