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百岁从来都不是一个笨人,他只是最近这两年学会了做事要谨慎。
按照他的性格,要是放在以前,对付司马无垢父子三人他能想出来的阴招更多。
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也不能让人抓了把柄。
因为他现在代表的不是他自己,他还要代表廷尉府,代表叶无坷。
以他小时候那种混世魔王的性格,司马无垢这种人再怎么聪明也招架不住。
所以在司马无垢要求见叶无坷的时候,余百岁才会找叶无坷。
而当叶无坷说你身为审问者不能被受审者拿捏之后,余百岁那股子坏劲儿就上来了。
把父子三人安排在一块来一场修罗局,这其实已经是余百岁收着劲儿来了。
从一开始余百岁其实就知道突破口在哪儿。
司马无垢这样的人弱点很少,他很聪明,很有韧性,也见多识广。
尤其是这些年来他始终都在研究廷尉府,对于廷尉府审案的手段他很清楚。
他平日里也一定早就针对廷尉府有过各种各样的准备,连受审的准备他也都做过了。
然而只要是被抓了的人就一定是露出了破绽的,露出的破绽就能被无限放大。
他研究廷尉府,廷尉府研究的是人性。
余百岁自从跟着叶无坷开始办案后,他对于人性的理解也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突破口,从来都不是司马无垢也不是司马广。
在福禄县的时候余百岁就领教过司马广的手段,那是一个为了自保能故意让廷尉府去查他爹的家伙。
司马广也很聪明,他知道如果自己一直为司马家遮掩那就一定会被怀疑。
索性他直接将矛头指向司马家,他觉得这样一来叶无坷就不会怀疑他是司马家的人了。
司马无垢早有准备,司马广足够狡猾。
那么突破口,便是那个叫司马瑞象的少年。
这个少年从很小就跟着司马无垢做事,当然也学会了很多东西。
但他的身份,应该一直就是他的隐痛。
余百岁看着那父子三人对质,看着他们三个逐渐狰狞,心中乐开了花。
哪怕今天就是审问不出什么,余百岁也是开心的。
“你娘真的没有死!”
司马无垢脸色铁青:“你不要被廷尉府的人挑拨,你不是一个蠢人!”
司马瑞象立刻说道:“既然我娘没死,那你告诉我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司马无垢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我现在告诉你了,那廷尉府的人是不是就知道了!如果廷尉府的人知道了,你娘会不会被抓!”
司马瑞象显然愣了一下。
他不笨,他只是被余百岁引诱着钻进了牛角尖。
“唔......”
余百岁此时开口道:“你们是真的不把我当回事啊,我还在这呢就敢串供隐瞒罪行和包庇其他涉案的犯人?”
司马无垢深吸一口气,他看向余百岁:“瑞象的母亲什么都不知道。”
余百岁:“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害怕?”
司马无垢:“我没有害怕,我自己犯了什么罪我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无辜之人。”
余百岁:“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
他说这句话可不是对司马无垢说的,而是对司马广:“他对你和你娘也这么有情有义吗?”
司马广脸色也是铁青铁青的:“余百岁!你不必在挑拨,我也不会再上你的当。”
余百岁:“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是你在外飘荡,你爹说我在挑拨你就信。”
司马广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余百岁的话。
余百岁还能惯着他了?
“你爹说司马瑞象是为了保护你才找来的傀儡,让外人以为司马瑞象是他的私生子,这样你就安全了。”
“你爹还说为了让你不被家族生意牵连,所以就把你排除在家族生意之外,但生意上的事全都让司马瑞象接手。”
“你爹还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他的儿子,他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可你娘被他安顿好了吗?你从家族中得到了什么?”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之后,司马广的脸色都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也就你好骗。”
余百岁坐在椅子上,一脸的同情。
“兵不血刃的把你排挤出去了,也潜移默化的让手下人都接受了司马瑞象是少当家的事实。”
余百岁道:“而你呢,现在还说什么我不会被你挑拨离间的,我信我爹的,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大儿。”
他说道这起身:“我觉得你爹应该给你一个解释,我现在就给你们父子独处的时间。”
司马广:“不需要,你把我带走吧。”
余百岁:“你说让我带你走我就带你走?我不能听你的,我也得听你爹的。”
一听到余百岁这句话,司马无垢的心中生出了更为不祥的感觉。
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印证。
余百岁招手叫过来几名廷尉,但没有急着让廷尉把谁带出去。
“他爹。”
余百岁笑道:“现在印证你的父爱到底给谁多一些的时候到了。”
他指了指司马广:“你是让我带走他......”
又指了指司马瑞象:“还是带走他?”
司马无垢强装镇定的说道:“你是廷尉府的人,你想带走谁就带走谁,难道我说了你就会听?”
他直视着余百岁的眼睛:“你现在要做的无非是想折磨我们父子三人罢了,你随便出招,我们父子接着就是。”
余百岁:“现在连装都不装了。”
司马广扭头看向别处。
余百岁:“我其实从小就是个坏人,我性格里有很坏很坏的东西,但幸好,我有一位好母亲,还有一位好父亲。”
“我从小就没少挨揍,我也感谢我从小就被挨揍的经历,不然的话,我指不定变成什么样的混世魔王。”
他重新坐下来。
“如果没有我父母的教导,如果没有叔伯长辈乃至于陛下的规劝,我这样的出身,我这样的性格,十有七八会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
“我现在不是无恶不作的人,不是因为我已经忘了怎么无恶不作,而是我心中建起了一道墙,把无恶不作的念头关进去了。”
司马无垢看着余百岁,他知道余百岁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
“现在我就把这恶,从我心里放出来一些。”
余百岁吩咐道:“去找一些麦秸来,短的一半长的一半,请这两兄弟来猜长短。”
廷尉立刻出去,不多时找了一些麦秸回来,裁剪成长短两种,长的大概有手指那么长,短的大概只是手指肚长短。
余百岁让一名廷尉两只手里拿着麦秸站在两人之间,左边的代表司马瑞象右边的代表司马广。
叶无坷道:“谁猜对了对方手里是长是短,对方挨一鞭子。”
他示意手下倒茶。
“你们一定在想,凭什么你让我们猜我们就猜?你们可以不猜,我每次都数到十,到十步猜就抽你们的父亲一鞭子。”
说到这余百岁摆了摆手:“拿鞭子的先别急。”
他吩咐手下人找来一些缝补衣服用的针,穿进了鞭子里。
然后余百岁看了看旁边的廷尉:“我懒,你现在可以数了,数到十他们不猜,就抽司马无垢一鞭子。”
那名廷尉立刻答应了一声。
甚至没有再让司马广和司马瑞象考虑考虑,直接就开始数数。
一,二,三......
那两个人咬着牙,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
司马广一直咬着牙不说话,当廷尉数到七的时候,司马瑞象忍不住了。
“他的是短的!”
司马瑞象猜了。
廷尉松开手:“猜对!”
啪的一声!
鞭子狠狠抽打在司马广的后背上,立刻就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
司马广的表情,在这瞬间就扭曲了。
余百岁道:“他没猜,他爹挨一鞭子。”
廷尉刚要上前,余百岁道:“我忽然想到针不好用,去找一些铜钱来,周围磨锋利些,绑在鞭子上。”
司马广马上回头:“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他已经猜了!”
余百岁道:“我说话不算话是因为我现在有说话不算话的资格,况且这也不是说话不算话,只是对规则的补充。”
“你应该知道,能制定规则的人当然也有权利补充规则,直到补充到没有一点漏洞为止。”
司马广怒道:“我猜!”
余百岁:“下次吧,这次晚了。”
廷尉府的人把边缘磨的锋利了的铜钱绑在鞭子上,然后一鞭子抽在司马无垢的后背上。
皮开肉绽!
余百岁对司马广说道:“你在福禄县的时候就让我知道你有多聪明,但现在你表现的很愚蠢。”
“你不猜,你以为是为了你父亲好,其实是给你的对手机会,他猜对了,你就得挨打,你不猜,他永远不会挨打。”
余百岁道:“我可没说猜错了的要挨打,当然我可以一会儿再补充说......两个人都猜错了的话你们的父亲挨打,但我现在还没有那么恶毒。”
他看向廷尉:“让他们再猜!”
这次司马广率先开口:“他是短的!”
司马瑞象怎么肯落后:“他是长的。”
廷尉松开手,两根都是短的。
司马瑞象马上说道:“小公爷,你说过了的,猜错的不打!”
余百岁嗯了一声:“我刚刚说过的猜错了不打,但他猜对了啊,傻不傻,猜错了不打有用的条件是,你们两个都猜错。”
在他说话的时候,廷尉已经一鞭子抽打在司马瑞象的后背上。
衣服直接被抽开了一条口子,下边鲜红的血肉瞬间就露了出来。
司马瑞象疼的不只是脸扭曲了,身体都扭曲了。
哀嚎声马上就在这牢间里回荡起来,声音让人的耳膜都很不舒服。
“廷尉府为什么被坏人视为地狱?”
余百岁道:“难道是因为仁慈?”
他眼神逐渐狠厉起来:“再猜!”
不到一刻,那两个人的后背上都已经皮开肉绽,血糊糊的样子看着格外吓人。
两个人的脸上也都没了血色,一样的煞白煞白。
但此时两人都已经发了狠,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专注于让对方挨打。
只要对方挨打了,他们忍着疼眼神里也会露出得意。
“别打了!”
司马无垢此时大声喊道:“再打下去他们两个就死了!”
余百岁抬起手示意了一下,刚要动手的廷尉随即停了下来。
“是不是以为我被你说服了?”
余百岁看向司马无垢:“并没有,现在换一个玩法。”
他看向拿着麦秸的那名廷尉:“张开手让他们猜,让他们看着猜,两个人都猜对,两个人挨打,两个人都猜错,他们的父亲挨打。”
这一刻,司马父子三人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