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一晚没睡。
送顾缈回到学校后,他回车里一个人呆坐了两个多小时。
直到学校的安保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上前敲车窗,他才惊醒,驾车离开。
阳台上,男人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一盒很快瘪了下去。
他和顾缈吃饭的时候,那用来压制情绪的半根烟,原来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远处,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把烟按灭,摸出旁边的手机,给姓齐的发了消息过去。
【今天有事,不过去了。】
早上八点多,齐医生才看到祁聿发来的微信,眉头一皱。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外甥又吃错了什么药。
本来昨天从国外回来就该到他工作室的。
谁知道一下飞机就急着去了京大。
去见谁不言而喻。
算了。于是他叮嘱对方今天一定要来。
他觉得自己这个外甥问题很大,还特地空了一天时间出来。
现在告诉他又被放鸽子了?
他打电话过去,对方接的很快。
“怎么回事?今天为什么不过来?你有什么急事?不能往后推推吗?”
“一晚没睡呢,急着补觉。你说急不急?”
电话那边,男声听起来慵懒散漫,吊儿郎当的。
确实能听出一丝疲惫。
齐医生以为他们小别胜新婚,所以交流了一整个晚上。
他罕见的沉默了半晌,在祁聿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才斟酌着开口,端着一副长辈的语气:“注意身体。”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当自己还是十七八的小伙子。”
“……”祁聿确实很困,大脑运转了一个晚上,现在已经有些转不动了。
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说什么。
“你想多了。”
他无语,“我们昨天只是一起吃了个饭。”
齐医生一点儿都没有觉得尴尬,语气更加严肃了,“你都回来见到她了,失眠还这么严重?”
怎么又是一晚没睡。
“你助理给你新配的药也不管用吗?”
“没吃。”祁聿语气懒懒的,“昨晚有事。”
“好了,你还有事吗?”
齐医生当然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他。
“你和顾缈聊的不愉快?”
“愉快,当然愉快。”
祁聿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我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是吗?怎么听起来没有那么高兴?”
齐医生太了解他了。
祁聿要是解开了困惑他许久的一个难题,不该是这个反应的。
起码,不会等他打电话过来。
他冷静中透着浓浓的疲惫,好似心事更重了。
“因为我现在很困很困很困……”祁聿叹气,“有什么等我睡醒再说吧。睡了。”
说完,他也不管对方挂没挂,把手机往床下一扔,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
也许是夜有所思,所以才日有所梦。
不出意外,祁聿又做了一个梦。
但这个梦,不是在国外每天都梦到的那一个……
梦里,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周围看起来很热闹,像是一场晚宴。
他站在角落,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众宾客。
很快,熟悉的面孔从远处迅速走来。
是他的助理。
秦助理俯首靠近他,声音带喘:“少爷,监控里找到顾小姐了!”
“什么?”他愣住。
顾小姐?顾缈吗?
秦助理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自顾自的说:“监控里显示,二十分钟前她跟着贺医生走了。”
“我们调取了庄园监控,发现他们没有走远,在庄园后面那栋,就在二楼。”
“要不要现在过去?”
秦助理问。
很快,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说了个好。
两人从角落离开,很顺利的来到了秦助理所说的那栋楼。
二楼房间很多,头顶烛火摇晃,影子映在墙上,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他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安。
前面带路的一个保镖突然停下脚步。
秦助理问是找到房间了吗?
保镖愣了愣,好一会儿转身看着他们,面色奇怪的说:“少爷,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很重的血腥味。”
心里咯噔一下。
他猛地推开眼前的碍事的人,跌跌撞撞往前跑。
二楼的房间都上了锁,他一个一个的敲,嘴里不停唤着顾缈的名字。
秦助理回神,一拍保镖,“过去看看是哪一间!快!”
保镖对血腥味比较熟悉,很快就摸到了一扇门前。
不出意外,也被锁住了。
“撞开!”
他听到自己声线颤抖。
房门弹开的那一瞬,血腥味从房间内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浓重到走廊上的每个人都闻到了。
保镖摸出腰间的枪,想要走在前面探路。
“滚开!”
“都滚开!”
他脚步虚浮,很快在房间内侧的床边,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女孩儿。
还有躺在她身侧的男人。
听到声音,男人缓缓睁开眼。
他没有理会对方,扑到女孩儿身旁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止血。
“贺、贺之淮!”
想到什么,他一把揪住旁边男人的衣领,把人拖拽过来,“快!救人!救人啊!”
秦助理和保镖进来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秦助理抖着手就要打急救电话,却听到一道沙哑的嗓音,“不用打了。”
“她已经走了。”
“……”
秦助理诧异抬眸,似乎才认出来这个手上沾满女孩儿鲜血的男人就是那位风光霁月的贺医生……
贺之淮无视掉他们的目光,摇摇晃晃的爬到顾缈身侧,抽出了她身体里的那把手术刀。
刀。
终于,他反应过来什么。
只是不等他开口,空气再次被刺破,血腥味蔓延开来。
滴答,滴答——
猩红的液体落在地毯上很快晕开,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和女孩儿身下的盛开的血花融为一体。
他瞪大眼睛看着贺之淮。
对方已经重新躺回女孩儿身边。
那人急促的喘着气,好似有很多话想说。
那只手颤颤巍巍的抬高又落下,一路摸索着……想要抓住女孩儿的手。
“滚开!”
他惊醒,一把挥开贺之淮的脏手。
“不许碰她!”
贺之淮愣了愣,垂眸淡淡的笑了笑,紧接着收回手,最后死死的握住了身前的刀。
贺之淮是医生,最懂得直击要害。
对自己,他也没有不手软。
于是在这个梦里,离开的不只是顾缈。
还有贺之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