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凉所言,今日对陶喜的测试,无疑展现出了后者超乎常人的射箭天赋。
能去往晋州,那大炎神武将军所掌之地,参军入伍,踏上一条寻常女子所难以企及的不寻常之路。
于军伍营帐当中,还能免费接受教书先生的教诲。
尤其是逢此太平盛世,哪里还有任何一个王朝斗胆觊觎大炎疆土。
归结以上种种,说白了,陶喜此去晋州参军,只有一片无限大好未来,几乎谈不上任何弊端。
如果非得说有什么弊端,恐怕就是在未来说不好会有多久的时间里,陶喜都无法常伴爹娘左右,陶富贵和苗桂芬,也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让陶喜于自己膝下承欢了。
原本陶富贵的心情非常不错。
可一听沈凉说到“抓紧最后的时光好好陪陪陶喜”,笑容便是顿时僵在了脸上,终而化作一声叹息,摇头不语。
而作为女人天生就更加感性的苗桂芬,更是忍不住眼泛泪光。
毕竟她和陶富贵,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并且还是在两人年近半百的时候,老来得子,心里哪能舍得分别。
要知道,隔壁曹大娘帮她接生陶喜的时候,她可是差点就死在了床榻之上!
当时她流了太多的血,一双嘴唇宛如白纸,毫无血色,那一刹那,她甚至冲曹大娘喊出了“我死没关系,一定要给富贵留下这份香火”的决绝之词。
这是她用生命换来的珍宝啊!
就这么送去军伍营帐,要说基于沈凉这层关系就一点不担心了,那纯属鬼扯!
此外,有一点陶富贵和苗桂芬都没有说,也不能说。
那便是他们夫妇俩,其实压根还谈不上对沈凉信任到能够双手交出自己宝贝女儿的地步。
不怪他们多疑。
也不是他们不够淳朴。
这个道理,只要稍稍换位思考一下,就不难理解他们的顾虑。
沈凉来小湾村才几天?
他们彼此相识才多久?
名义上沈凉是把陶喜认作义妹了,可那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倘若沈凉从来到小湾村至今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全都是伪装呢?
说不定今天把陶喜带出去,明天一早就该给丫头丢去某个花楼里卖掉了!
所以陶富贵和苗桂芬,嘴上是认可了沈凉对陶喜的安排,实则他们也是因为沈凉说再留陶喜在家里一段时间而暗松口气。
最起码,利用这段时间,再多考察考察沈凉的为人,才能更大程度上保证自己女儿的人身安全。
至于沈凉……
尽管陶富贵和苗桂芬都没有把心底最深处的那份怀疑表现出来,却也不妨碍他自己心中有数。
因为他最擅长的操作就是换位思考,这不是当“老好人”的基本操作,而是只有不断揣摩身边人的心理活动,才能更便于他在恰当的时机做出恰当的举措,或是选择。
不过双方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否则一旦捅破,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就很难像现在这样纯粹了。
“爹~娘~”
桌前交谈之际,陶喜在司小空的协助下,也是收拾好了弓箭。
曹大娘拄着双膝,第一个从桌旁缓慢起身。
“给陶喜做的衣裳就快收针了,我回去抓紧弄完,还得给梁深他们三个把鞋做出来,人老喽,眼神不好,手脚也总不听使唤,可别等你们临走临走,连双暖和点的鞋都备不上。”
沈凉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一把,同时招呼司小空送曹大娘回屋。
“大娘,鞋的事不着急,要是我们临走还没做完,就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顺路拿取便是。”
曹大娘笑着摇摇头。
“到了我这个岁数,多活一天就赚一天,只有阎王老爷才知道我还能看几天的太阳,你们这次来村里,老太婆我欠下不少人情,若是一点都还不上,死也没法安心闭眼呦!”
沈凉闻言当即故作不喜,皱眉呸道:
“呸呸呸,大娘可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老身子骨硬朗着呢,指定能长命百岁,再过十几二十年,指不定陶喜生娃,还得让您老给帮忙接生嘞!”
陶富贵跟着在一旁附和。
“哈哈,梁深兄弟说得对,婶子,到时候您老就是我们陶家三代人的大恩人,反正老早我就把您老当成自己半个娘看了,柱子不常回村,我就是您的儿子!”
“好!好!婶子啊……谢谢你和桂芬了。”
曹大娘感动的眼看着就要落泪,转念一想,自己这要是哭了,免不了又得给人家添麻烦,于是就赶忙撇过头去,胡乱抹了把脸,笑着推开司小空伸来的手。
“小空啊,就这两步路,不用送,这两天光让你陪着我这老太婆了,想必无趣的紧,如今天色尚早,你就留在富贵家院里,跟梁深、陶喜他们一起玩玩吧。”
司小空倒是谈不上“无趣”二字,毕竟他从小在神偷师尊的教导下,就是一名江湖小侠盗,长此以往,司小空就养成了一副“只要能帮到别人就能感受快乐”的心性,说起来曹大娘也是可怜,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都在城里过活,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她还不能总嚷嚷着想孩子,怕给孩子增添负担,难得家里有了人气,指定是不愿再一个人待着。
可问题是司小空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哄一个老奶奶高兴,这个时代背景下,没有麻将、扑克牌之类的娱乐活动,老人唯一的休闲娱乐方式,也就是在天气不错的时候,一个人躺在阳光底下晒晒太阳。
因此面对曹大娘的话,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迎上司小空投来的征询目光,沈凉灵机一动,便是笑着点头道:
“行啊,小空,那就让大娘自己回屋歇着吧,你待会儿跟我和陶喜去村口。”
司小空也没问去村口做什么,几人商定后,就目送曹大娘离开了。
望着曹大娘孤独寂寥的背影,陶富贵叹了口气,咬牙道:
“柱子这小子也怼没心没肺了些,哪怕一个月回来一趟陪陪老娘也行啊!”
苗桂芬拉扯了陶富贵一把,不愿让他背后说人家闲话。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柱子好不容易走进城内讨生活,想来每日也是劳累的很,至少人家没在银钱上亏待婶子,只不过就是曹大娘不舍得花罢了。”
陶富贵点点头。
“也是,算了,反正有咱们两口子在,总归不会让婶子身边没个人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