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无法到渡口接人,郑芝龙在潘阳湖中也不能乱动。
郑芝龙一顿耀武扬威炮击之后,漕船才向海船靠近。
徐允爵看的入神,没注意孙承宗来到身边,“允爵,老夫不太懂海船运力,郑芝龙可以带走多少人?”
“福船水手二百,战士五百,若是纯粹送人,能送一千人,但有点拥挤。”
孙承宗吃惊了,“郑芝龙能一次运走四十万人?”
徐允爵点点头,淡淡说道,“前辈现在看懂了吧,陆天明只要不收复辽东,只要东虏还在,他就是明臣,像您这样的人也只能安静,若东虏被灭,他立刻就是篡权贼子,天下会瞬间抗拒他的存在。
如今他打着明臣的幌子号令天下,服与不服,他都有收拾的理由。
江南明白这个道理,别人却不明白,尤其是像您这样良德之人,完全被利用了。郑芝龙、秦良玉等人,也不得不听从号令,等他压服天下,到时候拒绝也没有理由了。
古往今来,陆天明是最狂妄的一个反贼,如今他降服四夷,声望更涨一层,江南不败而败,非战之罪。”
孙承宗眉头一皱,“老夫看他不是权欲之辈。”
“您说了不算,晚辈也说了不算,但后人一定会这么看,因为他或他的儿子必然会登上大位。届时后人就会明白,只有江南曾经是忠肝义胆的明臣。”
“他若改朝换代,老夫必定血溅金銮。”
“哈哈哈,曹孟德到死也是汉臣,但天下也接受了他是开国皇帝,陆天明的确不是权欲之辈,因为他很年轻,别说您和秦夫人这样年长的前辈,他比晚辈都年轻十五岁,身体还非常强壮,不费吹灰之力,熬死所有明臣,熬死皇帝,熬死藩王,连遗民都没有的改朝换代,的确够高明。
可惜啊,对真正的明臣来说,人死了,却背负贰臣之名,反正他现在已经是事实上的皇帝,登不登基都一样。”
孙承宗内心对权力早已坦荡,身后名是他唯一在意的事,本来是超然的心态,突然被徐允爵说的哑口无言,站甲板摇摇晃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嘟~
赛湖方向突然传来大军的号角。
又一支骑军出现,日月旗、山河旗列列,两杆将旗特别显眼,一杆大都督,一杆宋字。
徐允爵冷哼一声,“宋裕本来了,看来陆天明就在不远的地方,大将军和大都督亲至,这是降服西南的信号,将军无法承担定鼎江山的功绩。”
孙承宗摆摆手,疲惫说道,“送老夫到九江,老夫要见见天明。”
徐允爵自然下令送老头西去,小公爷望着老头的背影,露出一丝微笑,无法作战,那就诛心,多少能恶心陆天明一把。
孙承宗这样的人‘醒悟’,对京城至少是个麻烦。
骑军和西域从兵汇合后,已经完全切断瑞昌方向的通道,潘阳湖西边的庐山方向不时传来一声爆炸,大概有流贼强行渡江,被来回巡视的士兵斩杀。
等徐允爵看着老头在赛湖靠边,南边山头已出现山河旗。
陆天明正式完成驱贼。
虽然开始的仓促,却一步一步把流贼的反应全部算计在内。
二十天时间,不仅把朝廷无能为力的英霍山肃清,还把湖广彻底清理,让流贼主动集结人马,到‘渡口’乘船。
这比高迎祥亲自组织还迅速。
真是狠啊。
徐允爵低头琢磨了半天,脑海突然灵光一闪,考虑与流贼合作,把李自成和张献忠送回江北。
咱分批分批送,再给你们一定粮食,想必能获得信任。
就这么办,你能驱贼,老子也能送贼。
不就是看谁更恶心嘛。
“都督~”
沉思的徐允爵被亲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郑芝豹上船了。
“末将拜见小公爷,大哥请小公爷一起登岸,到兴国拜见威远大将军。”
“哼!”
徐允爵冷哼一声,“徐某知晓陆天明的卑劣,脑子进水了才去。”
郑芝豹好似猜到他会这么说,再次拱手,“小公爷,大哥说了,威远大将军和忠勇侯也许会扣人,上位不会。”
徐允爵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有啰嗦,对亲卫一摆手道,“起锚,到兴国转转。”
水师战船没有海船快,虽然两人没有提前见面,郑芝龙的旗舰就在前方,徐允爵起步就落后了,越拉越远。
他干脆令战船顺着南岸,看看流贼的情况。
隔着赛湖,还是太远了,徐允爵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骑军开始持刀分割流贼。
这些桀骜不驯、不怕死的悍匪,面对陆天明的士兵总是老实的很。
徐允爵看了一会就不看了。
气人。
还不如不看。
湖口到兴国看着不远,水路却有二百里,正好处于大江两个拐角,坐船得绕一下,先向北、后向西。
逆流而上,徐允爵以为明天早上才能见到陆天明。
哪成想郑芝龙在太阳落山之前就拐入赤湖,距离九江不过五十里。
赤湖镇就在江边,一杆巨大的陆字旗迎风招展,小镇里三层外三层,站着笔挺的士兵,连不多的民居房顶也是背铳的士兵。
徐允爵跟着郑芝龙在赤湖掉了个头,无法靠岸,齐齐换小船。
两人在渡口见面,徐允爵第一句就问,“陆天明派了多少人?九江山里围着多少人?”
郑芝龙倒也没有胡说,“大约八万大军,三万人从西边湘阴、通城、通山一路撵过来,江西境内的宁州和武宁也没放过,粗略估计,九江围着七十万人。”
“这么多?你能一次运走?”
“不急,先饿两天。”
“哈哈哈,够狠,流贼已经把老弱筛掉了,你还要筛一遍。”
“小公爷想多了,下官是让他们习惯乘船,到外海行船一月,长时间晕船会死人,现在吃饭是害他们。”
“那你只会运走一半?”
“不,朝鲜水师半个月后入江。”
徐允爵脸皮一跳,“目中无人,为何我要同意朝鲜水师进入长江?”
郑芝龙伸手恭请,“此事与郑某无关,您问错人了。小公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