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在坑洼的县道上继续颠簸。
车轮碾过山路的碎石,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徐行趴在车窗上,看秦岭一点点从熟悉变得辽阔。
山坡上的树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黄的银杏、红的柿子树,和永远绿着的松树挤在一块儿。
不知道怎么的,他又想起去年去年这会儿在山林里穿梭的场景。
只是那个时候虽然困苦,却远不像现在这般迷茫。
山风卷着几片落叶扑到玻璃上,又骨碌碌地滚走。
远处的山峰一层叠着一层,淡青色的轮廓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山顶还飘着几缕云雾,像是谁家灶台上没散尽的炊烟。
徐行不自觉的摩挲着腰间的药锄。
粗糙的木质手柄上还沾着前几日采药时留下的泥土。
半年隐居。
原本细嫩的双手,因为没有真气的蕴养,早已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再不复当年持锏时的凌厉。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这是之前给村里人看病时,病人硬塞给他的西铁城,表盘边缘已经氧化发黄。
\"终点站到了!\"
司机扯着嗓子喊道。
县城汽车站比徐行想象的还要破败。
出口处拉着警戒线,几个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挨个检查乘客的健康码。
徐行压了压斗笠,跟着人群缓慢移动。
\"健康码!\"
一个满脸倦容的工作人员拦住他。
徐行佯装摸索口袋:
\"同志,我手机没电了...\"
\"身份证也行。\"
\"落在家里了,我老母亲病重,急着来买药...\"
工作人员狐疑地打量着他粗糙的双手和背篓,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去那边登记!下不为例!\"
登记处的长队蜿蜒如蛇。
徐行排在队尾,目光扫过车站广场。
角落里,几个神色鬼祟的男子正在交易什么,银色的药板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姓名?住址?来县城做什么?\"
登记处的女办事员头也不抬地问道。
\"王大山,青山镇来的,给老母亲买药。\"
徐行压低声音,故意带上浓重的乡音。
办事员登记完后对他说道:
\"带上口罩别乱跑,买了东西就赶紧回去。\"
走出车站,热浪扑面而来。
徐行按照药店老板给的地址,穿过几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了药材批发市场。
市场门口拉着横幅:
\"防疫期间,限流进入\"。
排队的人群中,徐行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班车上闲聊的妇女之一,正焦急地打着电话:
\"...排到了吗?我这就转钱给你...\"
市场内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徐行循着指示牌找到b区12号,却见铺面紧闭,卷帘门上贴着\"防疫整顿\"的告示。
\"找老蒯介绍的?\"
一个蹲在隔壁摊位抽烟的瘦削男子突然开口。
徐行点点头。
男子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打量他:
\"要什么货?\"
\"土鳖虫、柴胡、黄精,量要大。\"
\"现在哪还有这些?\"
男子嗤笑一声,\"早都被人收光了。\"
他压低声音,\"不过...我这儿有别的好东西。\"
他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小纸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几支透明安瓿瓶,液体泛着诡异的金红色。
\"特效药,一针见效。八千一支,三支一个疗程。\"
徐行瞳孔微缩。
那液体中游动的金丝,分明透着像是被开光过玉佩的气息——那是信仰之力加持后的产物。
\"太贵了。\"
他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
\"有没有便宜点的?\"
男子不耐烦地收起盒子:
\"穷鬼别耽误生意!下一个!\"
离开摊位,徐行在市场里转了几圈。
几乎所有药材商都在抱怨缺货,而角落里总有人神秘兮兮地推销所谓的\"特效药\"。
一个卖中药的老太太悄悄告诉他:\"去后街看看,那边有黑市。\"
后街比市场更加拥挤。
摊贩们将药材摆在塑料布上,不时警惕地张望。
徐行在一个卖野生药材的摊位前蹲下,摊主是位满脸皱纹的老汉。
\"土鳖虫?\"老汉摇摇头:
\"早被收光了。现在山里都有人专门去挖,一天能赚好几百。\"
\"谁在收?\"
老汉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
\"还能有谁?那什么特效药的厂家呗。听说他们在研制疫苗… …可那玩意儿不应该是化工合成的吗,怎么还盯上这乡下土鳖虫了,这要是提前搞养殖不得赚发了?\"
徐行突然愣住。
这个所谓的特效药厂家,是泽芝暗中控股的企业怕是跑不掉的。
唯一让他有些疑惑的是。
为什么对方也看上了土鳖虫?!
那不是破瘕丹的配方么?
用这玩意儿治疗血毒可是自己的首创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又没告诉过别人自己的配… …不对!
徐行立马反应过来!
自己虽然没有透露过配方,但是破瘕丹却是不止给过一个人!
其中有武当的钟道长、白蠡、甚至在地下室时,还给孩子们分食过。
“难道是他们将丹药交给了泽芝做成分分析?!”
徐行立马将嫌疑锁定在了白蠡身上。
说实话。
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他,而地下室的种种巧合以及暗桩给的错误情报,更是加深了他对白蠡的怀疑。
“踏马的,别让劳资再遇到你… …”
徐行买了些次品柴胡。
趁机向老汉问道:
\"这背后额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
\"大公司!\"
老汉眼中闪过敬畏:
\"县里最大的纳税户,听说上头有关系。他们又是产业链的下游,所以能弄到尾货...\"
听到这个说法,徐行隐隐有些嗤之以鼻,但未展露出来。
开玩笑。
这种所谓的特效药,明显也是走的用信仰之力包裹血毒的路子,事关最后的阴谋,对方巴不得大范围铺开,这么干最多只是先做做试探,或者干脆就是饥饿营销,怎么可能是所谓的县里关系户就能掺和的事儿?
正说着,市场突然骚动起来。
几个穿制服的人走进来,摊贩们手忙脚乱地收拾货物。
\"快走!稽查队的!\"
老汉一把卷起塑料布。
徐行随着慌乱的人群挤出市场。
转过一个街角,他看见一家装修豪华的药店,招牌上鎏金大字闪闪发光。
门口排着长队,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
\"排队登记!凭身份证购买!\"
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提示。
徐行正犹豫是否要靠近,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道、道长?\"
一个满脸惊诧的女人站在他面前:
\"真是您!我是刘家媳妇啊,之前要不是您,我和我儿子怕是一尸两命了!\"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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