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柏走过去,眼神紧盯着那张合照。
他记得这张照片,也算是他们几人唯一一张合照,在许知清这两夫妇的婚礼上,在他送的那艘游艇上。
也算是他们几人这些年聚得最齐的一次。
俞柏那骨节分明的手轻抚上那张照片,但很快便将手收了回来。
他并不喜欢这张照片。
宋筱雨知道俞柏到了他们家后,心底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连忙把接下来的应酬给推掉,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别墅中。
果不其然,她刚回来,打开别墅门,甩掉高跟鞋,第一时间不是去找俞柏的身影,直直地往家里的开放式厨房走去。
厨房的中岛台上,她原本珍藏的勃艮第葡萄酒的瓶塞,此时被随意地丢在一旁,瓶身斜插在冰桶中,融化的冰水已经浸湿了底下她最新的专访杂志。
宋筱雨的怒气值一下子飙到了百分之八十。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酒柜的方向,酒柜的玻璃门大敞着,那瓶她专门托人从酒厂直购回来的50年麦卡伦,已然没了踪影。
宋筱雨的怒气值冲破了百分之两百。
此时,泳池边传来冰块碰撞的声响。
“刷——”的一声响,宋筱雨直接抄起菜刀冲出去,纱帘被掀起,俞柏正悠哉地仰在藤编吊椅上,手里晃着的正是她刚刚失踪的那瓶麦卡伦。
俞柏慢条斯理地往水晶杯里添了块冰,而后身子往后一倾。
刀光一闪,原本宋筱雨手里的菜刀已经从他眼前飞过,掉入泳池中,激起一阵水花。
“你还真下得了狠心。”他仰头将酒液饮尽,道。
要不是他躲得快,他这脑袋就得开花了。
“哼,那还是不够你狠心。”宋筱雨咬牙切齿道。
心里在滴血。
那瓶酒她可是一直舍不得喝,等着生日或者纪念日的日子才准备打开的呀。
“彼此。”俞柏的酒杯碰了碰那瓶麦卡伦,发出一丝脆响,“需要我给你数一下,你以往从我那边顺走的酒吗?”
特意到第三洲出差,美其名曰拍摄,然后趁着他不在家的时间直接闯入他的酒窖。
上一次是他的轻井泽威士忌,上上次是他的波本私人桶。
“……”宋筱雨撇撇嘴,怒气值被迫下降了一半,但还剩下个百分百。
俞柏又碰了碰茶几上的另一只水晶杯,杯壁还凝着水珠,“许知清平时管你管得挺严吧,不趁这个机会偷个腥?”
“到时候,我让人再送回两瓶好酒给你。”
这样一来,她现在喝了酒,还能白赚了两瓶,不算亏。
宋筱雨这才完全把气消完。
不过她还是上前一把抢过那瓶剩下一半的麦卡伦,不让俞柏有再次倒酒的机会。
而后坐到茶几旁另一张吊椅上。
——
傍晚,许知清回来时,玄关处入眼便是宋筱雨那乱丢的高跟鞋,以及她那一双没少的情侣拖鞋。
然后空气里漂浮的泥煤威士忌气息也钻入他的鼻孔中。
许知清:“……”
他头疼地放下文件包,松了松领带。
他已经能想到这姑娘火急火燎赶回家甩掉高跟鞋,就为了看她的好酒有没有被糟蹋,最终跟着俞柏一起嗜酒的场面了。
许知清拿起一双女式拖鞋,走入客厅,很快便看到了已经半空的酒柜,以及躺在泳池旁的一个半醉鬼。
他叹气,缓步走到两人背后。
半醉的俞柏听到脚步声,挑了挑眉,“哟,管事的来了。”
宋筱雨恍若未闻,直到听见许知清幽幽的一句,“喝多少了?”
她的酒一下醒了大半。
“没多少。”她连忙撇清关系,“大部分都是这家伙喝的。”
“我看你身上的酒气比他还要重。”许知清哪还不知道宋筱雨的性子,他又看向她那光着的脚丫子,把拖鞋放到她脚下,“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可是轮到你下厨?”
他们工作都忙,一般就餐都在外边解决,但如果遇到两人都有空的时间,也会亲自下厨,不太习惯雇佣钟点阿姨。
“忘了。”她理直气壮道,“哎呀,我晕着呢,要不今天你来?”
许知清当然也不可能真让个小醉鬼下厨,不然指不定会不会把厨房给炸了。
“你去打电话,让人送些新鲜水果过来。”他敲了敲宋筱雨的脑袋,“还清醒吧?”
见许知清没去刻意计较她喝酒的事情,她扬起明媚的笑,“当然。”
然后穿上拖鞋便往客厅处去。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连喝酒都管得那么严。”俞柏倚着背,悠悠开口。
要不是平时管的严,宋筱雨也不至于抓到一个合理贪杯的机会就猛猛喝。
“她平时拍戏,饮食作息本来就不规范,胃不好,不管着不行。”许知清坐到刚刚宋筱雨的位置,“你也是,喝太多不好。”
“你一个工作狂作息也不算规范吧?”
“是,所以她也得管着我。”许知清耸肩,看了眼茶几上已经空底的酒瓶。
都是平时宋筱雨舍不得喝的好酒,今天倒喝了个痛快。
俞柏轻笑一声,“也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我就多余管。”
“你要是羡慕,你也可以尝试去找个你爱的女孩结婚。”许知清说道,“以你的条件,只要你愿意接触,会有不少女孩倾心于你的。”
俞柏没有说话。
许知清看了眼俞柏,有些无奈,“那么多年了,那件事你也该放下来了。”
“放不下。”俞柏一字一顿道。
“许知清,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吗?”俞柏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并没得到答复。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没事,记不清也正常,毕竟你说得没错,八年了。”
“你们可以不记得,没关系,我不能。”
夏浅也不能。
“那件事也怪不得小七,小七的情况你也清楚,你现在这样,不仅是在折磨你小七,也是在折磨你自己,你明明也该知道,小七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无情。”
“不,她是。”俞柏字咬得很重。
“……如果她真是那样,那她这些年也不至于这样痛苦。”许知清的情绪也有了几分波动。
“当年如果不是她联系纪家,我们说不定会一直流落街头,这些年,小七也帮过我们不少,你明明都看着的。”
“俞柏,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为什么小七这些年会变成这样。”许知清盯着俞柏,“古人有云论迹不论心,论迹而言,小七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我论心。”俞柏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额前不断跳动的青筋彰显着他极其不平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