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历来不信这种鬼话。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最该品尝恶果的,应该是我们村的屠老爷。
他原名屠老四,一辈子血腥气傍身,作为晚清最后一名刽子手,凶名在外。
他的名字单独拎出来,敢叫小儿不夜啼。
据说割下来的脑瓜子垒起来都能垒成一堵墙,后来年岁大使不了断头刀,才选择金盆洗手。
但人老爷子安安稳稳,一口气活到了九十八,就算临了了人不成的时候,也是自己个儿亲手了断的。
他算不算穷凶极恶?
我觉着吧,这天底下,怕是没有比屠老四更恶的人了。
我叫厉飞,打小被屠老四收养。
我出生那会儿被无良的爹妈遗弃在乱坟岗,是屠老爷子顺手扒拉回来的,给我取了个名。
但屠老四不让我跟他姓,不知道从哪里问到了一个厉字,就成了我的姓。记得当时,他呲着一口大黄牙拍着我脑袋。
“跟老子姓没啥好下场。你姓厉,不姓屠。”
“一个厉字,凶神恶煞,能镇得住山精鬼怪,就算鬼来索命,也得跪地磕头叫你一声祖爷爷,厉字好,厉字妙。”
可妙个屁啊。
我现在压根干的就跟屠老四不是一个活计。
他教了我无数噶脑袋的方法,告诉我怎么下刀快,用刀狠,说这是一辈子吃饭的本事,当时我学的也挺用心的。
可偏偏啊,事以愿违,等我长大一些才知道,大清朝早不知道亡了多少年了。
于是,学了十几年刀的我,只能带着屠老四隐姓埋名,隐居在山村,当起了杀猪匠。
其实这不寒碜。
帮人杀猪宰羊,那可是要得份子钱的,那年月都过的苦,挣公分,兑粮票,偏偏我们家日子过的不赖,顿顿有肉。
虽说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杂碎,但比起别人吃糠咽菜,过的也是神仙日子。
后来屠老四自我了断,我帮他扶棺送终,披麻戴孝。
流水席摆了整整三天,我觉得屠老四就算是死,也该瞑目了。毕竟,当下这世道可不是谁家喜丧都能办的这么红火的。
当天晚上,我帮屠老四守了灵。
起初没什么,半夜的时候,从村东头晃晃悠悠来了个疯婆子,瞎眼,跛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一靠近就又唱又跳。
我没听清她在念叨什么,更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逃荒路过的。
这不奇怪。
今年是灾年,各地都不太平,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我摆的是流水席,还好心好意的将白天的剩饭给她端了一碗,就当是接济难民了。
可没成想,我饭碗刚递过去,这疯婆子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呲着牙,咧着嘴,口水都要滴落下来了。
皱巴巴的老脸,仰起来盯着我,瞎了的眼珠白唰唰的一大片。尖叫着,抓着我的胳膊扭动起来。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那声音很刺耳,给我一种小时候上学,拿指甲盖挠黑板的感觉。
我十分不悦。
心道,我好心好意接济你,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算了,抓着我撒疯是啥意思?但我也没有跟疯婆子一般见识。
用力想要把手抽出来。
没成想,疯婆子抓的很用力,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剪的指甲盖,抠在我的皮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妈的,你撒开。”
我吃痛,顿时骂了一句。
然后我就看见有一股黑乎乎的东西从疯婆子的身上涌出来,那些东西,乌漆嘛黑,还带着一股下水道里的那种恶臭,蠕动着,恶心的我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我吓了一跳。
在这时候,
身后的灵堂叮叮当的响了起来。
装着屠老四的棺椁上方,吊着一把金丝大环刀,那是屠老四生前的宝贝,也是他一辈子的老伙计,比我陪着他的年头都长。
我把刀吊在棺椁上,是打算跟屠老四一起陪葬的。
这玩意算是管制刀具了,留在我手里,除了能卖两斤废铁之外实在没什么用处,再加上屠老四生前宝贝的很,还不如跟他一起去。到时候还能和新交的鬼朋友们,吹吹牛逼啥的。
而此刻响起的声音,正是大环刀刀背上的铁环,我也没在意,只当是刮了风,可当我再转头的时候,疯婆子却不见了。
一点小插曲,我压根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两天,疯婆子总是会在凌晨我守灵的时候出现,一来就又唱又跳。
起初我也觉得晦气,总觉得这疯婆子不安好心,赶了几回。
可往往我拎着铁锹撵她,前脚赶走了,后脚就又回来,于是,我索性不再理会。
倒是逐渐听清了疯婆子嘴里的话。
她唱的是‘山神鼓,阴生生,白肚皮,索命鬼。压心棺,锁阴命,烂青泥,就是你。逃不了,就是你……’
“神神叨叨的……”
我撇了撇嘴,没往心里去。
好不容易撑过了七天,忙了一晚上才把屠老四安稳的送入土,睡了个回笼觉,可第二天一早,从床上爬起来就感觉到不对劲。
要知道,我跟着屠老四学了好几年的刀,后来又走街串巷的帮人杀猪宰羊,身子骨那是一等一的利索。
可现在,明明是刚刚睡饱了一觉,腿脚好像是不听使唤了一样,就跟杀了好几天的猪是的。
我有点奇怪,爬起来照镜子。
可就是一眼,我就有点蒙住了,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哪是什么二十来岁的壮小伙,而是一张干瘪的脸。
脸色惨白,眼睛下的黑眼圈更重,跟个骷髅是的。
我吓了一跳。
随后发现,自己后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黑漆漆的,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我当场就惊了,这他妈不是那天我在那疯婆子身上看见的玩意儿吗?怎么可能出现在我身上,还搞得我虚成这样?
想都没想,忙不迭的就往外走。
可惜找遍了全村,也没见着那阴魂不散的疯婆子,好像一夜之间,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失踪了?